第九百二十五章 喋血宫墙（十四）

晚秋凉，冀王府阴气森森，朱若登召集了一众心腹议事。人才济济！文有陈邦彦、陆世仪、萧锜、张成、陈寿、盛敬、江士韶、胡靖、麦而炫、欧怀昊；武有杨辅臣、马宝、陈友龙、陈标、张名祥、哲布、鄂木布、图巴、瓦西列夫。另有三个生面孔，一望便是孔武有力、筋强骨壮之辈。“殿下，此乃吾的旧部梁信灼、何世熊、莫廷兰，他们奉吾之命，各带千名锐卒由蒙古潜行至京，与哲布将军一起潜伏在城外的庄园中”，陈邦彦略微有些得意。虽已调入京，不再担任蒙古总督，但他依然能调动部分蒙古驻军，足见其治理蒙古时的霸道。“好！陈阁老又立了一大功！”干大事，兵少了不行，一下子又多了三千兵马，朱若登对陈邦彦赞不绝口，开口说道：“阁老，汝将觐见父皇时的情状与诸君说说吧”。陈邦彦点点头，“予进入乾清宫时，宫外兵马俱为东宫侍卫，圣上已被太子控制。问安时，他老人家已经昏厥，毫无反应，看情形，圣上大行恐怕就在数日内了”。“什么！”诸人无不震惊，没想到皇帝已病得如斯之重！“殿下，东宫正在接管各处军权，一旦让其得逞，大势去矣！请先下手为强”，陈邦彦吼道。“是啊，殿下，太子刚刚监国，必料不到吾等此时发动”，马宝大吼。“殿下，太子的心腹白文选和赵印选正想方设法意图接管京城防务，再不动手，一旦让其得逞，吾辈危矣！”陈寿亦赞成立即动手。见赞成动手者占了多数，朱若登正欲下令拼个鱼死网破。忽听陆世仪说道：“圣上仍在，此时动手，殿下欲谋逆乎？”朱若登楞住了，确实，虽然父皇病重不能理政，可大明名义上的皇帝仍是父皇，此时动手，乃是以子叛父，大逆不道！“陆师傅的意思是待父皇百年后再动手？”“正是，那时可以太子殺君为名发动！”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陆先生够狠，一下子就给对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至于是否真实，没人在意。胜利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可是，吾等如何知道圣上大行之日呢？若是延误时机，岂不被动？”陈邦彦问道。“吾等应该想方设法与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取得联系，设法探知乾清宫消息；此外，应尽快将位于城外的军队调入皇城”，陆世仪答道。朱若登脸色沉重地说道：“前一阵子母妃来信言，乾清宫外围满了军士，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而且，这一阵子，宫禁森严，再也没有母妃的消息传出；至于调兵入皇城嘛，外城有陈友龙的龙虎镇，京城有马宝的虎贲镇，进入不难。只是皇城的守卫，已被太子的心腹严孝勇、贺九义夺取。孤私下里联系过胡茂祯和陈奇策，不料此二人竟不念旧情，不肯站在孤这一边。难矣！”陆世仪微笑，“殿下勿忧。皇贵妃娘娘在宫中多年，一定能想出办法联系上您。至于胡茂祯和陈奇策二人，虽然曾和您一起打过罗刹人，却一向只听圣上的命令，又位高权重，不肯冒险，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二人的部下，许多都曾追随您讨伐过罗刹。予已为您招揽了胡茂祯部下羽林镇右营游击徐彪。此人将于十一月三日轮值西安门城门，可趁那时夜送军队入城”。“哎呀，原来陆师傅早已成竹在胸”，朱若登大笑，“便依陆师傅之计”。十一月三日的夜，阴风习习，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偷偷潜入了外城、京城和皇城，在冀王府的军营内潜伏了起来。……皇城北安门，座落着大明冀王府，王府东侧，营寨垒起处，乃冀王所统的三营精兵。营门口侧前方的街巷中，一杆杏黄色的酒旗，上书“烟雨楼”三字飘扬在风中。三层的木楼若隐若现于江南的烟雨中，真不愧“烟雨楼”三字，在北安门附近，这座酒楼也算是难得的登高处，常有文人雅士在此饮酒作诗观烟雨。一顶青色小轿，天朦朦亮便已停在烟雨楼前，下来了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青衣老年文士。烟雨楼是老字号，既有早市，亦有夜市。早市寅时二刻（凌晨四点）即开，夜市嘛，光武帝是穿越客，最重经济，早已放开了宵禁，想开到几点便开到几点。凌晨雾朦朦，老年文士轻摇折扇，带着一个仆人，一步三摇，慢悠悠地朝酒楼踱去。“客官，您来了，快请上楼。还是要三楼最亮堂的那间雅间？”一见此人，店小二乐得脸上堆起了褶子，陪笑着问。显然，那人是酒楼的常客。“嗯”，老文士傲慢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店小二，径直登梯而上。“接着，给我家老爷准备一桌上好的早点外加一壶好茶”，仆人扔过了一锭银子。小二拈了拈，足有二两重，不由乐得眉开眼笑，“好咧，您老且候着，早点和茶一会儿便到”。看着这一主一仆登高赏烟雨，小二暗自嘀咕，这些酸文人，就喜欢这烟雨朦胧的调调。最近一个多月，这老先生日日早起来此观景吃早点，怕不已花了六七十两？可见这读书人不能有钱，一有钱就矫情，胡乱花！青衣老文士走入三楼最亮堂的雅间坐下，仆人推开窗户，一缕朝阳射入，果然明亮。老文士也不说话，呷了一口茶，凭窗远眺，不是欣赏江南的烟雨，而是在观察烟雨楼对面军营里的炊烟。此老不是别人，乃是太子党的骨干、吏部左侍郎郭凤跹。时局微妙之际，最重要的便是军队。这郭凤跹的家离冀王府近，便自告奋勇，每日一大早来此察探军情。“一缕，二缕，三缕……”郭凤跹数着炊烟，急然变色，“不对，今日炊烟的数量怎么多了一倍多？”再数，依然如此。他顾不得品茶，带着仆人匆匆下楼，正遇端着早点上楼的店小二。“客官，您这么快就走了？不尝尝小店的糕点？”小二媚笑。郭凤跹理都不理，走到轿旁，“快，起轿，去首辅宅中”。来到关守箴宅中，关守箴刚洗漱完毕，见是他，笑道：“季林，汝怎么来了？”“首辅，出大事了，今日，冀王军营内的炊烟数量增加了一倍多”，郭凤跹脸色郑重。关守箴一楞，随即反应过来，“汝是说冀王从城外秘密调集了兵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