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喋血宫墙（十八）

既然判断西华门的可能性较大，朱若登立即做出布置，令人在西华门和南边的左掖门附近提前找好可以藏兵的地方，潜伏精兵并屯积大量军需。之所以又选择左掖门，是因为此处守军不多，便将此门作为夺取宫城的第二突破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冀王的东风尚未到，皇太子的东风先在朝堂上刮起。十一月九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至奉天门外，等待着御门听政的到来。孙金鼎、苏观生、郑封、刘文秀等文武重臣，默默地盯着奉天殿内的那张宝座，静心等候。一上朝，孙金鼎等元老便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今日殿内的侍卫增加了许多，个个全副武装，不像是上朝，倒似要打仗。老奸巨猾的一众老臣，立即做起了闭嘴的葫芦，一声不吭。大人物姗姗来迟，监国朱若极身披赤红色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腰系玉带、足穿鹿皮靴，缓缓登上了御座。礼官一番操作，引导文武行礼后，朱若极沉默片刻，开口的第一句话便令朝臣们震惊，“诸卿，父皇病重，孤不得已监国，汝等是真心拥戴吗？”首辅关守箴第一个抢步上前，大声说道：“殿下乃国之储君，监国名正言顺，臣等衷心拥戴，绝无二心！”“殿下皎皎如明月，臣等渺渺似繁星。臣等拥戴监国，犹如众星捧月，耿耿忠心，坚贞不渝。请殿下明鉴”，武英殿大学士顾奕也表达了忠心。孙金鼎、苏观生、郑封、余朝相、金声桓、刘文秀等重臣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不管心里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必须表态！“臣等拥戴监国，绝无二心”，奉天殿内，响起浩然表忠之声。“嗯”，朱若极放缓了语气，问道：“冀王、陈阁老、工部尚书萧锜、工部左侍郎张成、兵部右侍郎陈寿，来了吗？”“禀监国，彼等皆称病未至”，吏部左侍郎郭凤跹禀道。“哦，他们都病了，病了多久？”“病了已有一月”。“哼，早不病晚不病，孤刚监国，他们便病了？而且皆是同一天称病，世上有如斯巧事哉？”朱若极冷笑连连，继续发问：“皇家陆军学院协管学士杨威何在？”“禀监国，已称病一月矣！”“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陈恭尹何在？”“禀监国，已称病一月矣！”“工部营缮司郎中胡靖、都水司郎中麦而炫、屯田司员郎中欧怀昊何在？”“禀监国，俱已称病一月矣！”“哈哈哈！”朱若极气极大笑，“卿等都听听，这些人都在同一天称病，至今不来朝见孤。孤看，彼等不是生病，是在家商量大事呢！父皇病重，一些蝇营狗苟，为了富贵，蠢蠢欲动，以图谋逆。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到了清除奸党的时候了！”此言一出，大殿内霎时一片沉寂，一些平时与冀王有过来往的大臣，惊得面如土色、冷汗淋漓。见无人说话，朱若极心中满意，铲除冀王党羽的氛围已经营造成功，下一步就是杀人立威了。冷冷说道：“翰林院侍讲盛敬、国子监司业江士韶来了吗？”郭凤跹翻看签到簿，说道：“禀监国，此二人皆在”。“嗯，宣翰林院侍讲盛敬、国子监司业江士韶上前”，宝座上的声音不怒而威。盛敬和江士韶皆是冀王心腹，被派来上朝，刺探消息。二人官不大，六品官而已，没有资格入奉天殿，只能待在奉天门外。“传盛敬、江士韶！”“传盛敬、江士韶！”“传盛敬、江士韶！”值守的军士高声呼喊，监视、催促二人入殿。盛敬、江士韶知道不妙，对视一眼。盛敬忽然哈哈大笑，谓江士韶曰：“江贤弟，看来吾等要步陈言夏之后尘矣！”江士韶微笑道：“能步陈言夏之后尘，实你我之荣幸，又何惧哉？”此二人与陈瑚、陆世仪合称“太仓四君子”，为了实现建立自由平等的大同世界这一伟大理想，他们将冀王朱若登视为可以扶保的明主。陈瑚不惜使用反间计，上疏请立皇太孙，触怒了老皇帝，被立斩于市。陈言夏死得壮烈，令盛敬和江士韶感佩不已，以之为榜样。今日，便到了为理想而捐躯的时候了！二人步入大殿，但见两旁的刀斧手杀气腾腾，毫无惧色，上前施礼道：“臣等参见监国”。朱若极端坐于龙椅上，居高临下，睥睨着二人，“盛敬、江士韶，汝二人可知罪？”二人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昂首挺胸答道：“臣等不知”。“尔等党附冀王，欲图不轨，尚不肯认罪吗？”“臣等只是尊重冀王殿下的才华和品德，感念之下，愿为驱驰耳。冀王殿下忠心为国，谈何不轨？”盛敬高呼。“正是，冀王殿下心扶社稷，爱护百姓，实尧舜之质，臣等与之相交，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并无不轨之事”，江士韶亦坚决否认。“并无不轨之事？”朱若极冷笑，“十月间，汝二人先后九次夜访冀王府；十一月二日、五日和七日，又先后三次夜访冀王府。究竟何事要于夜间鬼鬼祟祟地密谋？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在白天商量？这些天，冀王调兵遣将、屯积军需，不是谋逆又是什么？”“监国乃冀王殿下之兄，不行兄友弟恭之道，反使人监视亲弟，诬陷谋逆。可笑啊可笑！可耻啊可耻！”盛敬大声抗辩。“朱若极，汝囚禁圣上，伪造诏书，私自监国，才是真正的谋逆！冀王殿下召集吾等商议，欲救亲父、尽孝道。何错之有？”江士韶亦呼道。二人自知难以幸免，索性破口大骂。不愧是天下名士，骂人不带脏字，滔滔不绝！直把朱若极气得七窍生烟。从牙缝中轻轻飘出一句话：“来人，将这两个大胆逆臣拖下去，斩了！”早已备好的刀斧手，如狼似虎地一涌而上，捆好二人，拖拽了出去。转眼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呈上。人头一献，众臣皆面有土色。朱若极和善地说道：“诸卿勿惊，今日上朝的逆臣仅盛敬、江士韶二人，余者皆是忠良。只是，为防走漏消息，请诸卿在殿中等候，不得退朝。孤已备好了茶汤、点心，卿等随意”。说完，朱若机令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带五百侍卫，看住众臣，自己带着关守箴、顾奕，返回端本宫，指挥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