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喋血宫墙（二十）

西华门乃是南京宫城的西门，与端本宫（东宫）所在的东华门相对，与皇城的西安门在东西一条中轴线上，紧邻着护城河。十一月九日的中午，和其他日子的中午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又分外地不寻常。腾骧镇前营参将何仕璋焦急地望着护城河外，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他原是陈邦彦的旧部，如今隶属于腾骧镇总兵陈奇策麾下。陈奇策和羽林镇总兵胡茂祯皆是老皇帝的心腹，对太子派闽国公严孝勇、宁海伯贺九义接管晋国公杨怀、丹阳侯张成武兵权一事耿耿于怀，朝廷内外又到处流传着病重的老皇帝被太子软禁的流言，再加上他俩曾随冀王打过罗刹人，所以在太子和冀王的争斗中持中立的立场。正常情况下，皇太子朱若极是调动不了腾骧镇禁军的。可是何仕璋见皇帝病重，太子即将继位，起了攀高枝之心，曲意巴结首辅关守箴。这便让太子党手中又多了腾骧镇前营一营三千兵马。莫要小看这三千人，按惯例，每镇前后左中右五营中，中军营最精锐，其次便是前营，何仕璋部算是腾骧镇的精锐。这便是拥有大义名分的威力，朱若极有储君的名义在手，便能动用比自身所拥有的更多力量！西华门内，是宽阔的大理石石板广场，广场边缘。是一座接着一座的须弥座。当年太祖高皇帝禀持着简朴建宫殿的原则，宫里的须弥座皆为素面，没有卷叶纹雕饰，风格简朴。不过，却厚重威严。每座须弥座后及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几乎都隐藏着士兵。为了诱捕冀王，皇太子派东宫骁将刘一鹏、胡一清率领最精锐的三千东宫侍卫，伏于西华门外的广场边缘，守株待兔。此外，玄武门附近，还集中了闽国公严孝勇、宁海伯贺九义、总兵张虎率领的一万五千金吾镇兵马和五千东宫侍卫，准备擒住冀王后，出城攻打冀王府。等，等，等！何仕璋在等；刘一鹏、胡一清在等；位于端本宫中指挥全局的皇太子朱若极也在等。所有人都在等待冀王朱若登的到来。忽然，何仕璋的瞳孔放大了，他看到了一支骑兵，高头大马，火红的战袍印证着大明的火德。为首一人，威风凛凛、不怒而威，不是冀王朱若登又是谁？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绝非随便什么人可以模仿。他望向冀王身前的梁斌，见梁斌微微点头，越发地心中有了底，高声问道：“什么人敢闯宫城？”“城上的可是何参戎？冀王殿下奉旨入宫，速速打开宫门”，梁斌大呼。“驾~驾～驾～吁～”一骑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剑眉星目，披着绣有龙纹的拉风战袍，跨下的座骑极其神俊，伸展着四肢，喷着响鼻，似乎一跃便能跃过护城河，正是大明冀王朱若登。“末将参见冀王殿下”，何仕璋不敢怠慢，急忙施礼。那可是大明的冀王！尽管阵营不同，他想取其头献给太子，可骨子里对皇权深深的敬畏，仍令他丝毫不敢失礼。“嗯”，朱若登嗯了一声，淡淡地吩咐：“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本王的亲卫入宫”。“殿下，根据规矩，只能您一人入宫”，何仕璋陪笑着说。“孤乃堂堂亲王，身边岂可无人护卫？”朱若登不悦地说道。何仕璋唤来身边的亲兵，“汝速去端本宫向监国禀报，冀王随身带有约一千亲卫骑兵，要求带骑兵入宫，是否可以放行？”“是”，亲兵领命而行。何仕璋则和朱若登打起了太极，“殿下，您是知道的，宫中向无亲王带兵入宫之理。若是末将放您的亲卫入宫，将来恐怕会被追究责任”。“孤听说汝是陈邦彦旧部，难道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孤吗？”朱若登态度转冷。何仕璋忙恭身施礼，“兹事体大，末将实在不敢作主。请容末将向陈总镇请示。陈总镇曾追随殿下讨伐过罗刹人，相信定会通融。请稍候”。见他提起腾骧镇总兵陈奇策的名字。朱若登的神色稍见缓和，摆了摆手，“那孤便在此等着，汝速去请示陈奇策”。“是！”……端本宫内，皇太子朱若极正与首辅关守箴、大学士顾奕、吏部左侍郎郭凤跹、户部右侍郎唐甄、刑部左侍郎夏汝弼、总兵张国用、杨邦达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忽有侍卫报告，腾骧镇前营参将何仕璋派人送信，冀王随身带有一千精骑，要求带精骑入宫。“诸卿，冀王要求带一千骑兵入宫，这个要求可否答应？”朱若极征求诸文武的意见。“监国，西华门的城墙上有何仕璋腾骧镇前营三千兵马，城门内，还有刘一鹏、胡一清部三千最精锐的东宫侍卫，歼灭区区一千人不在话下。臣以为可以放他们入宫”，关守箴说道。“臣以为冀王的亲卫俱是百战老兵，骑兵入城，威胁太大。可以允许他们徒步入城，但是须将战马留在城外”，顾奕也建议道。朱若极点了点头，望向唐甄。“监国，为了预防万一，须令宁海伯率五千东宫卫士从玄武门转至西华门；同时令闽国公和张总镇立即率金吾镇由玄武门出发攻打冀王府；令捕营提督何威缉捕冀王的党羽；令广昌伯、赵总镇、宣平伯率府军镇进攻龙虎镇，控制外城；令吴川侯、赵总镇、林总镇率骁骑镇进攻虎贲镇，控制京城”，唐甄想了想又说：“可令韩侍卫长将皇后娘娘和陈皇贵妃转移至端本宫，以策万全”。“嗯，诸公的话甚有理，孤俱准之”。“监国，臣以为可令人持您的谕令和兵符调羽林镇和腾骧镇平乱”，郭凤跹提出了一个新建议。想调禁军，除了有调令，还得兵符。自从保管兵符的御马监掌印赵承德归顺后，兵符便落入了皇太子之手。朱若极觉得可以一试，虽然羽林镇总兵马来伯胡茂祯、腾骧镇总兵陈奇策是父皇的老臣，政治立场一向中立。可万一成功了呢？想了想，又令政治立场同样中立的武骧镇总兵兴国侯李来亨助吴川侯白文选进攻虎贲镇，夺取京城。命人准备好调令兵符，他环视诸心腹，郑重地一拜，“是非成败，全看今日，诸公勉之！”“臣等誓死追随监国，鞠躬尽瘁，铲除奸党！”端本殿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效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