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喋血宫墙（二十四）

宫城的正门午门，因“居中向阳，位当子午”而得名，内有奉天门，外为御街和御道，是传达圣旨及朝廷告书的地方，也是皇帝处罚大臣“廷杖”之地。因为是天子所居的南门，所以地位居诸门之首。平面呈“凹”字形，上有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的的城楼，象征皇权的“九五之尊”。城楼两边又有重檐崇楼两座，和左右两侧阙台上的另两座崇楼以及午城楼合称为“五凤楼”。午城楼上，腾骧镇总兵陈奇策正焦灼着，刚才他收到了监国的调令和兵符，说是冀王谋逆，命其带腾骧镇去西华门平乱。他是老皇帝的心腹，宫中盛传皇帝被太子软禁的流言，太子又派党闽国公严孝勇、宁海伯贺九义夺了老长官晋国公杨怀、丹阳侯张成武的兵权。对此，他耿耿于怀，与另一位老皇帝心腹羽林镇总兵胡茂祯商议好，在太子和冀王的争斗中保持中立，谁也不帮。收到监国的调令后，陈奇策一边令各城腾骧镇兵马集结于午门；一边又借口调兵需要时间，按兵不动。然后，派人骑快马向老长官晋国公杨怀、丹阳侯张成武禀报。“报！西华门外有军士逃回，说是前营参将何仕璋被叛军斩杀，目前叛军已夺取西华门，正和东宫侍卫在西华门内交战”，老长官还未到，部下已传来了夺门之变的消息。“哎，这个何仕璋，本镇早就提醒过他，少掺和太子和冀王的事，偏不肯听，该当有此祸”，陈奇策闻报自言自语。“哒～哒～哒～”午门外的护城河边，几骑飞驰而至，为首的正是晋国公杨怀。陈奇策大喜，忙令人落吊桥、开城门，放其入内。“末将参见晋国公”，刚向杨怀施礼，杨怀便摆了摆手，“毋须多礼，说说吧，情况如何了？”“国公，刚传来消息，冀王军已夺取西华门，正和东宫侍卫在西华门内交战”。“嗯，丹阳侯已去寻胡茂祯。汝立即将各门守军集中于午门后的奉天门，等待羽林镇会合”，杨怀淡淡地下令。“会合了羽林镇后，咱们去哪？”陈奇策问道。“去乾清宫护驾！”杨怀的声音并不高，听在陈奇策耳边却宛如惊雷。“国公，没有兵符调令，擅自带兵入宫，视同谋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放心吧，所有罪责皆与汝等无关，老夫一力承担”，杨怀的话斩钉截铁，毫无一丝犹豫。这便是从龙老臣的气魄！“是！”陈奇策不再犹豫，立即传令驻守各门的腾骧镇将士至午门后的奉天门集结，耐心等待丹阳侯张成武、马来伯胡茂祯率羽林镇与自己会合。时机很巧！陈邦彦率军赶到左掖门时，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大半个时辰，而此时，左掖门上的腾骧镇守军已被陈奇策调到了午门后的奉天门一带。竟然无兵防守？莫非有诈？陈邦彦看到空无一人的左掖门，心里一寒，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快，入宫，助冀王殿下攻打端本宫”，他大吼道。……昔日繁华喧嚣的南京城，如今竟成人间地狱！夺门之变开始后，帝都处处皆战场。外城，忠于冀王的兴业侯杨辅臣、远安伯陈友龙统率的龙虎镇与忠于皇太子的广昌伯李元胤、宣平伯董方策、总兵赵得胜统率的府军镇交战。双方各有一万五千兵马，围绕着夹岗门、凤台门反复争夺，这仅是主战场而已，外城十八门，几乎处处有喊杀声。双方皆是当年跟随老皇帝南征北战、复兴明祚的百战老兵，兴业侯杨辅臣与广昌伯李元胤还是知交好友。然而，因为阵营不同，不得不生死相搏。杨辅臣欲进宫增援冀王，却被凤台门内的府军镇军营挡住，久攻不下。正在懊恼，忽见陈友龙率人推来了十余辆炮车，这些火炮都是从外郭的城墙上卸下的。“五阎王，汝疯了，竟敢在京师开炮？”他冲陈友龙吼道。“兴业侯，冀王殿下危急，顾不了这么多了！”陈友龙大呼。杨辅臣咬了咬牙，吼道：“开炮！”“轰～轰～轰～”炮弹向府军镇的军营前沿射去，将壕沟后的府军镇将士炸得人仰马翻，总兵赵得胜竟中炮而亡。“逆贼！竟敢在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开炮！”广昌伯李元胤气得俊脸发紫，冲宣平伯董方策吼道：“开炮还击！”“轰～轰～轰～”府军镇的大炮也响了，双方你来我往，射得不亦乐乎。“轰隆隆！”一发大炮弹射中了凤台门附近的民房，将房顶砸出大洞，又引燃了房屋。火势蔓延，半条街都成为火海。百姓们挣扎着逃出，有心疼积蓄的老人，不顾生死，冲入火中，抢出一些细软。毕竟，战争迟早都会结束，可是人却不能不吃饭！夹岗门外，成群结队的百姓往京城逃难，与外城相比，京城离皇帝更近。纯朴的百姓下意识地觉得，离皇帝越近便越安全，英明神武的光武大帝定能保家人平安。“爹，我怕！”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哭喊。“囡囡莫怕，入了京城便安全了，有万岁爷护着咱们哩”，女娃的爹抱起女娃往怀远门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哄着她。“轰！”一发炮弹飞来，父女俩顿成碎末。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京城朝阳门附近的禁军大营内，新任京城守卫都督吴川侯白文选，副都督赵印选正和上一任都督蜀国公范友贤、副都督鄂国公严遵诰扯着皮。监国下了冀王谋逆、调武骧、虎贲、骁骑三镇平乱的调令。白文选、赵印选立即下令各镇出发，范友贤与严遵诰却借口调兵需要时间，迟迟不动。眼瞅着宫里都打翻天了，京城三镇却毫无动静。四人正在大营内僵持不下，忽听正阳门附近传来炮声。“怎么回事？”范友贤喝问。“蜀国公，不好了！浦城侯欲带虎贲镇从正阳门入洪武门，被骁骑镇阻挡，双方在正阳门附近打起来了”，部下禀报。“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范友贤长叹。守卫京城的武骧、虎贲、骁骑三镇中，虎贲镇总兵浦城侯马宝是铁杆冀王党；骁骑镇总兵林佳鼎则是铁杆太子党。双方各为其主，水火不容。自己百般调和，还是拦不住内斗！他瞅了武骧镇总兵兴国侯李来亨一眼，“汝立即集结武骧镇，随老夫去正阳门”。李来亨是帝党，一向听范友贤、严遵诰号令，闻言立即整兵。兹事体大！严遵诰、白文选、赵印选皆随范友贤前往。“皇太子欲弑君，随本侯救驾！”马宝大吼。“冀王谋逆，随本镇平叛！”林佳鼎大呼。随着双方统帅的军令，虎贲镇和骁骑镇在正阳门内生死相搏。马宝攻，林佳鼎守，矢石乱飞，尸横遍野。范友贤带兵赶到时，双方已经见了血。军队一见血，想劝便难于登天！派往两镇的信使皆无法令其停战。范友贤无法，只好于战场不远处扎营，一边扎营，一边解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