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侍卫长韩如琰奉皇太子朱若极之命将石皇后和陈皇贵妃转移至端本宫,先去坤宁宫呢还是先去翊坤宫?他犹豫了。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万不可有失;翊坤宫是陈皇贵妃的寝宫,陈皇贵妃是冀王的生母,非常重要的人质。想了想,还是保护国母要紧,率一千侍卫往坤宁宫而去;又派人通知守卫翊坤宫的把总刘茂才,令他将陈皇贵妃带往端本宫。翊坤宫内,陈皇贵妃听到西华门、玄武门方向隐隐有喧哗声,京城、外郭数处地方似乎有雷鸣。不对,不是雷鸣,是炮声!陈皇贵妃出身将门,瞬间醒悟。“娘娘,奴婢探听得消息,冀王殿下杀进宫来了,正在西华门外与东宫侍卫激战”,心腹典簿胡德禀告。“哦,消息可靠吗?”陈皇贵妃蹙眉问。“是尚御监的奉御李潜风刚才送膳食说的,他与奴婢是旧友,应该可靠,如今宫里宫外都乱套了”,胡德说得活灵活现。“唉!让登儿不要入宫,他偏不听,不仅入了宫,还以这种方式入宫!真是没想到!”陈皇贵妃柳眉弯得更深,忽又叹道:“登儿倒是有魄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也算深谙兵法。罢了,既然木已成舟,做娘的也只能陪儿子共同拼死一搏!”她忽然朝心腹胡德、张令人喝道:“汝二人速去准备些干柴等易燃物,在东配殿放火”。“在东配殿放火!”胡德和张令人面面相觑,以为娘娘得了失心疯,好好的,居然要在自家配殿放火。“让尔等放火,尔等便去。予观翊坤宫外的侍卫不多,东配殿火一起,彼等必然入宫救火。到时候,趁其不备,斩杀首领,杀出宫去,响应吾儿”,陈皇贵妃沉着下令。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娘娘是要拼命了。陈皇贵妃是将门女出身,以军法治宫,翊坤宫内森严有序。她早已令人将宫里的毛竹砍下、削尖,制成长矛,还准备了菜刀、木棍等多种兵刃。至于自己,因为平日喜欢习武,老皇帝御赐过一把宝剑、一张弓,如今正是用武之时。翊坤宫内的宦官、宫女,几乎人手一根竹矛、木棍等物,凑了一百八十多人,伏于东配殿旁的竹林中,只待侍卫救火之时击之。守卫翊坤宫的把总刘茂才,也是上过阵的,有些武艺,据说当年还斩杀过鞑子的一名牛录额真。如今带着一百二十名带刀侍卫把守翊坤宫,看守一群宦官、宫女,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太无趣的事!“把总,您瞧,东配殿走水了!”刘茂才正觉得自己大才小用,忽听手下的侍卫叫喊。他顺着侍卫的喊声望去,果然,翊坤宫的东配殿燃起了冲天大火。“不好,快随吾去救皇贵妃娘娘。娘娘若是有失,吾等一个都活不成”,刘茂才大惊,第一时间就是想着救陈皇贵妃,丝毫也没有怀疑这火是人放的。翊坤宫的宫人放火?笑话!区区一帮宦官、宫女,有这胆子?事情比预料的还顺利,刘茂才并未召集全体侍卫,仅带了身边十几人,便冲入东配殿救火。“嗖!”埋伏于东配殿旁竹林中的陈皇贵妃,凤目圆睁,射出了一箭。刘茂才的心中忽然有了警兆,老兵特有的直觉,令他将身体一偏,箭未射中胸口,却射穿了右臂。“哎呀!”一声叫唤,手中钢刀落地。“杀~杀~杀~”一群手持竹矛的宦官、宫女杀了出来,猝不及防间,将侍卫刺翻了好几个。刘茂才双腿连环踢出,踹翻了几个宧官。忽然,他瞧见了一道身穿红色凤袍的熟悉身影。那身影将身一蹿,手中白芒直刺入他的胸膛。“咳~,皇贵妃娘娘~”,刘茂才吐了口鲜血。颓然倒地。杀了人,陈皇贵妃竟不惧,命人割下刘茂才的首级出宫。一路上,遇到侍卫阻拦,便提头示之。这法子很有效,很快便将阻拦的侍卫吓退。重获自由。“快!去西华门,与吾儿会合”,陈皇贵妃激动地说。……乾清宫内,隐隐地飘入喊杀声。戎马一生的老皇帝对这种声音很敏感,挣扎着欲起身,几番努力,涨红了脸,终于能半坐于床榻上。“宫外发生了何事?为何有杀声?”他用足力气,努力地说出这句话。“陛下,太子和冀王手足相残,南京城内处处皆战场。您快好起来吧!不然,大明的天要塌了!”黄贵妃哭泣道。“什么!极儿和登儿打起来了?居然敢在大内厮杀!他们眼中还有朕吗?咳~咳~咳~”帝位不稳的危机感令老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继而转化为冲天的愤怒。说也奇怪,这种愤怒居然让他的病情好转,必须好起来!再不好,朕的江山就没了!命可以不要,皇位绝不能丢!“陛下,您先别急,请先用药”,何亮端来了一碗汤药。“火烧眉毛了,朕哪还有心情喝药?咳~咳~咳~,快,摆驾去端本宫,朕要见太子、冀王,让他们兄弟罢战”。黄贵妃、来安伯陈豹、司礼监秉笔太监何亮等一众心腹面面相觑。“陛下,您出不了乾清宫的宫门,太子命总兵余太带兵包围了乾清宫,还派了十名宦官在宫内监视您的一举一动。想出宫,难于登天”,黄贵妃愤愤不平地说。“逆子焉敢如此!”老皇帝出离愤怒了,紧接着一股深深的恐惧弥漫于心田。他不怕死,却怕失去权力。太子在自己病重期间,没得到自己的同意,依然能够监国并调动军队,甚至能够软禁自己。这表明太子手中已经掌握了一支巨大的力量,大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帝位。作为一名大独裁者,一旦感受到了大权旁落的危险,便会变得亢奋。朱亨嘉便是如此,浑身上下亢奋无比,强烈的刺激下,病居然又好了几分。“陛下,如今城里的军队分为两个阵营,一部分支持太子,一部分支持冀王。就算您能出宫,也不一定能指挥得动彼等”,司礼监秉笔太监何亮是个直性子,说了真话。本以为皇帝会动怒,不料老皇帝竟未发火,只是淡淡地说:“扶朕起来,更衣!”众人扶起他,更完衣,惊讶地发现老皇帝的病似乎好了,虽然脸色苍白,却已能顺畅地说话。他居然霸气十足地攥紧拳头,挥舞着,嚎叫:“大明的军队是朕一手打造的,朕不相信他们会不听朕的话!就算朕被困在深宫,不是还有来安伯这样的忠臣吗?”“臣愿为陛下效死”,来安伯陈豹激动得泪流满面。“陈卿、何卿,汝二人去乾清宫的旧人中挑一些孔武有力信得过的内侍,朕琢磨着,要想出宫,须得先将宫里的那几个眼线除了”,朱亨嘉镇定地说道。陈豹和何亮好一阵兴奋,那个英明神武、饶毅果决的陛下又回来了!有他老人家在,大明的天便塌不下来!十余个可靠内侍被唤入暖阁服侍,卸下椅子腿削尖做兵器,准备厮杀。不过,这些人只是壮胆的摆设,老皇帝瞧不上他们,让他们堵堵门还行,杀人,差了些。他命人取来自己的佩剑,赐于陈豹,“来安伯替朕除奸!”“陛下放心,有末将在,绝不会放走一个”,陈豹大大咧咧地说,似乎只是一件小事。御用监右少监姜怀德、司设监左监丞周轲二人皆是大太监刘荣的心腹。前些年,因为万岁爷爷喜欢马太监、何太监,不喜欢刘太监,将刘太监派去守皇陵,他二人在宫中没了靠山,坐起冷板凳。不料,风水轮流转,老皇帝病重,刘太监重新得了势,他二人水涨船高,又成了宫里的红人。此番,二人奉命带四名长随、四名奉御,入乾清宫侍奉,说是侍奉,其实是监视老皇帝的一举一动。他俩对此心知肚明,暗下决心当好差使,以报皇后娘娘、皇太子殿下、还有刘太监的知遇之恩。“姜爷,万岁爷爷的龙体不知如何了”,周轲问姜怀德。“唉!龙体安危,非吾等能妄加揣测,只须睁大眼睛、小心伺候便是”,姜怀德资历比周轲老些,打起了官腔,特地在“睁大眼睛”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姜师父,周师父,万岁爷爷身子骨不大好,贵妃娘娘让二位赶紧入暖阁,随时准备伺候”,二人正聊着天,一名乾清宫的奉御跑了过来。这段日子,光武帝的病情时好时坏。二人已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忙带着四名长随、四名奉御进入了暖阁,已备差遣。见这十名眼线入了暖阁,几名内侍互看一眼,慌忙堵住了暖阁的门。姜怀德、周轲进入暖阁,感觉不对劲,来安伯陈豹手持佩剑,屹立如山岳,这位凶神的铠甲兵器不是被收缴了吗?哪来的剑?陈豹身后,忽然闪过一人,赫然是一直卧病在床的老皇帝,身穿龙袍,居然立着。二人魂飞魄散,万岁爷爷的病好了?“给朕杀!”老皇帝冷冷地下令。一群手持棍棒、椅子腿的内侍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只能算扭打,算不得厮杀。陈豹也不多言,一剑横削,削落了姜怀德的头;周轲欲逃,追上去一剑刺了个透心凉;一剑杀一人,十名太子眼线,转眼被屠得干干净净。“臣幸不辱使命”,他杀完人后高呼。老皇帝抚其背赞曰:“卿乃万人敌,为此小事,屈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