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几个宦官容易,想摆脱乾清宫外的侍卫难!真龙依然被困于乾清宫内,出不去。黄贵妃、陈豹、何亮等一干心腹毫不担心,满眼殷切地瞧着朱亨嘉,圣上英明神武、智珠在握,既然下旨除掉乾清宫内的眼线,想必已有出去的法子。“诸卿都说说,咱们怎么出去?”老皇帝的一句话令众人瞬间石化、呆若木鸡。原来圣上只是管杀不管埋,还没想到出宫的法子,便先将人杀了!无声,死一般的沉寂。“都说说,怎么哑巴了?”老皇帝的语气有些不悦。依然无人说话。黄贵妃还用哀怨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意思:您都不知怎么出去,咱们又怎么能知道?“陛下,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有损龙颜”,狗监陈顺忽然开了口。这陈顺乃是养狗的宦官,整天啥事不干,专门负责照顾乾清宫的那一群牡丹犬。牡丹犬,通称京巴犬,又称宫廷狮子狗,乃是中华古老的犬种,据说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从唐代便有关于这种犬的记载。这种犬从有记载开始就一直只允许皇族饲养,如果民间有人敢私自养这种犬会获罪。因为长期深禁于宫廷环境之中,保持了难能可贵的纯正血统,堪称狗中贵族。陈顺虽是养狗的宦官,可在一众宦官中地位并不低,勉强也算得上皇帝心腹。见他说有法子,老皇帝心情大好,原以为这陈顺只会养养狗、逗逗趣之类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倒能派上用场。当即和颜悦色地笑道:“无妨,汝只管说”。陈顺扑通一跪,禀道:“奴婢为万岁爷爷饲养御犬。这御犬有个习性,喜欢打洞,将乾清宫东南角的宫墙打通了几个孔洞。其中一处颇大,人钻出后能达宫外的竹林。万岁爷爷勤俭治国,乾清宫一直未拨银子修缮。奴婢只得用些土石将洞口堵了,扒开洞口便可出宫”。“大胆!汝竟敢让万岁爷爷钻狗洞!”何亮怒斥。“狗奴才,真正是不想活了!”来安伯陈豹一脚将陈顺踹翻。“奴婢死罪!”陈顺赶紧伏地请罪。“且慢!”老皇帝叫道,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终于,他老人家开了腔:“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曾受跨下之辱,高祖他老人家亦曾讨过饭。为了江山社禝,朕钻一回狗洞,算不了什么”。皇帝说钻狗洞,底下人自然得遵旨。先是令髡残大师装扮成皇帝的样子,卧于龙榻上,迷惑东宫卫士,然后一行人来到了狗洞所在的位置,刨开土石,果有一较大的洞口可供人爬行。“陛下,妾一介女子,随行恐拖累您的速度,请留于乾清宫,迷惑奸党”,黄贵妃忽然请求道。“爱妃想留在乾清宫为朕惑敌?”朱亨嘉觉得黄婉说得有道理,她一介女子,走不快,况且有她留在乾清宫,宫外的奸党也不容易察觉自己已经出宫。但是,面前的这位终究是自己最爱的女子,如何能忍心丢下?斩钉截铁地说道:“爱妃莫要再多言,只要朕还活着,就绝不会抛下爱妃”。惶惶若丧家之犬,凄凄惨惨戚戚。老皇帝仅带了黄贵妃及陈豹、何亮等十几个心腹,由狗洞钻出,借着乾清宫外的竹林掩护,落荒而逃。“什么人?”刚出竹林,便闻一道尖利的喝声。十几个内侍挡住了去路,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约莫四十多岁,穿着太监官服。朱亨嘉一瞅,认识,乃是御用监掌印太监王传贵。冷哼一声,不怒而威。“大胆,圣驾在此!焉敢无礼?”陈豹大喝道,拔出了佩剑。“圣驾?”王传贵一惊,仔细打量,面前之人不是万岁爷爷又是谁?他也是个伶俐人,当场便伏地恸哭,“万岁爷爷,您龙体康复真正是太好了!大明百姓可有救了!”这顿痛哭,哭软了老皇帝的心肠。这奴才,倒是个有良心的!放缓了语气,“莫要哭,且让开路,朕要去端本宫”。王传贵眼珠滴溜溜一转,见皇帝和贵妃皆是步行。忙道:“奴婢那里还有两副步辇,愿伺候万岁爷爷和贵妃娘娘乘辇”。皇帝坐的轿子叫龙辇,也叫辇舆、步辇。一开始,皇帝喜欢乘马车,后来觉得轿子好,坐的稳当、不颠,便喜欢上了。至于抬轿子的人累不累,大独裁者们可管不着。帝王的龙辇,有用八人抬的,也有用十六人抬的。王传贵说的,乃是八人小轿。除了龙辇,还有四人抬的凤辇。听说有步辇可以乘,老皇帝越发喜欢,不动声色道:“难为尔有心了。抬过来吧”。“是!”王传贵美滋滋地唤人抬来步辇,抬着老皇帝和黄贵妃稳稳当当地往端本宫而去,犹如抬着自家祖宗。……“余总镇,冀王谋逆,监国谕令,将圣驾转移至端本宫”,乾清宫外,余太正在值勤,收到了皇太子的谕令,立即率东宫侍卫闯入了乾清宫。一路上,怎不见姜怀德、周轲?黄贵妃、陈豹、何亮等人也无影踪。他直扑老皇帝居住的暖阁,抓住一个惊惶失措的小内侍问道:“陛下何在?”小内侍骇得口不能言,往龙榻处一指。“陛下”,余太呼道,毫无反应。“陛下~陛下~”仍无动静。余太情知有异,扳过那人,不是皇帝,却是髡残大和尚。“秃驴,陛下何在?”“阿弥陀佛”。“陛下何在?”“阿弥陀佛”……髡残不回答,一味念着“阿弥陀佛”。余太怒极,抽刀砍去,一篷血雨溅出。侍卫发现了东南角的狗洞,余太率军追去。老皇帝和黄贵妃坐着步辇,正往端本宫而去。来安伯陈豹急匆匆跑来,“后面有马蹄声,请陛下弃辇入林中躲藏”。听说有追兵,朱亨嘉一行慌忙躲入竹林中。“驾~驾~驾~”余太带着数百骑,拼命地打马追击。“总镇,这边没有!”“总镇,这边也没有!”余太大怒,吼道:“一定在前面,给我追!”竹林里,东宫侍卫的跋扈声传入了老皇帝的耳中。他叹了一口气,“看来,端本宫是去不得了。摆驾,去午门的宿卫禁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