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喋血宫墙（二十七）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荣跌跌撞撞地跑入了坤宁宫，一见石皇后便惊叫道：“娘娘，大事不好！冀王率军攻下了西华门，正与东宫侍卫激战。坤宁宫侍卫不多，您还是赶紧避一避吧”。“狗奴才，汝让吾避。去哪避？”石皇后怒道。她很气，不是气刘荣，是气自己的儿子朱若极。竖子，事情一紧急，便将娘忘到了九宵云外，竟然不派兵马来保护娘！刘荣挨了骂，不敢吱声，跪伏于地请罪。“娘娘，韩侍卫长奉监国之命率侍卫护送您移驾端本宫”，又有宫人来报。这下石皇后心里舒坦了许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子的心中还是有老娘的。当了多年皇后，自然有见识，知道形势紧急，立即带着心腹，在韩如琰的护送下，往端本宫而去。走了一半，忽见烟尘飞扬，冀王部将哲布率两千兵马追至。韩如琰咬了咬牙，率侍卫与哲布列阵而战，护卫石皇后的侍卫和内侍，亦加入了战团。双方各有约两千人，僵持不下。……“父皇、母后还有陈皇贵妃怎么一个皆没到？”端本宫内，皇太子朱若极心神不定，喃喃自语。“监国可再派人去乾清宫，务必要将圣上转移到端本宫，以防冀王挟天子以令诸侯”，户部右侍郎唐甄劝道。夺门之变刚爆发，他便劝朱若极立即将皇帝转移至端本宫。可朱若极却以父皇病重、不可轻易移动为由，拒绝了。直到事态严重后，才匆匆令余太将皇帝转移。唉！太子殿下啥都好，就是太仁慈了！心慈手软，将来如何坐得稳帝位？唐甄正想着，朱若极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父皇病重，孤还要移动圣驾，影响他老人家休养。孤不孝啊！”“殿下当以天下万民为重，断不可以小孝误万民！”唐甄急得直跺脚，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殿下，争夺天下，岂可有妇人之仁？”听了这话，朱若极缓缓点头，“唐师傅说的是。只是如今东宫精锐尽出，孤的身边只有张国用、杨邦达二将两千多兵马，又何来兵马增援余太？”唐甄想了想道：“可令人催促严孝勇、张虎尽快攻入冀王府，擒拿冀王家眷返回东宫；至于余太那儿嘛，可令赵承德带七百马军前往”。御马监掌印太监原本权高位重，掌握着四卫军的军权。光武帝剥夺了御马监掌军之权后，令其仍然保管兵符和马场。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投靠了皇太子，为增强自己在太子心中的份量，不仅献上兵符。还将各大皇家马场的马伕们编练成军，成立了一支七百人的马军。因为数量不多，又是仓卒成军，战力不强。朱若极也没当回事，放在端本宫内养着。“赵承德的马军？对，甚好！便让他去”，见唐甄提起，朱若极终于想起了这支军队，连连点头。……陈邦彦率五千兵马由左掖门入了宫，本欲与冀王朱若登会合，转念一想，自己目前的位置离乾清宫不远，不如先去乾清宫救出老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来到乾清宫外，正遇上余太搜寻老皇帝不得，怒气冲冲地返回。邦彦部五千人，余太部一千人，遇了个正着。“对面的逆贼听着，尔等劫持圣上，以下犯上，实大不敬。速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邦彦部将莫廷兰大呼。“劫持圣上？”原本见对方兵多，余太萌生了退意，可听到这四个字，不禁心生狐疑：莫非是这伙人潜伏入宫，劫走了圣驾？要不然，皇帝明明病重，四周又皆是自己部下，如何出得了这乾清宫？太子殿下让自己看住皇帝，如今却弄丢了，如何向殿下交代？看来，唯有击败对方、夺回圣驾了。想到这里，他唤来参将曾全，“吾自冲阵，汝当紧随。不夺回圣驾，吾等何面目见监国？”言罢，自率三百精骑冲锋，曾全带七百步兵紧随。余太是大西贼出身，拼起命来，势不可挡，径直冲入敌阵。莫廷兰大惊，他欺对方兵少，一时大意，不料竟敢主动攻击自己。骑兵来去如风，转眼即至眼前。正欲横刀抵抗，一根骑枪贯胸而入，气绝落马。余太杀散莫廷兰部，继续冲向陈邦彦中军。邦彦部将欧怀昊持槊迎战，竟又被斩杀。“父亲，这厮甚是凶悍，请您稍退，让儿来敌他”，见他凶狠，陈恭尹劝陈邦彦稍退。“我军数倍于敌，岂有兵多反退之理？”陈邦彦不肯退，反令中军旗鼓擂起了进军鼓。陈恭尹咬着牙，率部下挡住余太。俄而，梁信灼、何世熊、麦而炫诸将闻鼓而至，将余太部团团包围。激烈的搏杀渐渐平息，曾全战殁，余太身负数创，被围于阵中。见他勇猛，陈邦彦起了惜才之心，呼道：“汝若肯降，饶汝不死”。余太闻言反驳，“汝若肯降，饶汝不死”。“不识抬举”，陈邦彦大怒，喝道：“射死他！”一通乱箭，悍将成了刺猬。十一月九日的乾清宫，注定是个血流成河的日子。陈邦彦刚歼灭余太部，前面忽然烟尘滚滚，却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率七百马军赶到。这支军队很特别，不仅兵员是由皇家马场的马伕拼凑成，将领亦是由宦官组成。掌印太监赵承德、监督太监李成、提督太监骆文通各领一部，另有监官、掌司、典簿、写字等宦官担任各级将官。见是骑兵，陈邦彦不敢大意，令骁将梁信灼率三百骑试探性攻击。结果，梁信灼仅一个冲锋便击溃了这支马军，没过多久，拎着三颗人头来见陈邦彦，“阁老，未将斩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监督太监李成、提督太监骆文通三阉宦首级在此”。“好啊！梁将军立下大功，事成之后，吾必上报冀王殿下，为汝请赏！”陈邦彦哈哈大笑，“太子连这样的军队都派了出来，可见吾等的夺门之变，杀得他手忙脚乱，来不及部署调动军队。今日大事必成，诸公勉之！”“末将愿追随阁老建功立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乾清宫外，亢奋的声音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