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喋血宫墙（三十）

“将大炮全部搬上东华门的城墙，对准端本宫，给孤狠狠地轰！”刚拿下东华门，冀王朱若登便下达了炮轰东宫的军令。攻取东宫之役，必须是一场速决战，拖延的久了，敌人的援军抵达，便功亏一篑了。端本宫紧挨着东华门，架炮于东门华的城墙上，可将端本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射到，无险可守矣！“轰～轰～轰～”密集而凶狠的炮火射向端本宫，守军死伤枕籍、七零八落。“轰隆隆”，西城墙一段坍塌了。“快，将刀车推来，给本将堵住”，杨邦达狂吼着，指挥部下堵豁口。“轰！”又一发大炮弹射来，掀起一波更大更猛烈的火团。杨邦达只觉得识海一空，身体便分成了几部分，向不同的方向飞去。炮停了，凄惨的城墙又迎来了步兵的冲击。黑压压、无边无际的人潮，冲向端本宫，誓要将皇太子和他的党羽碾压。“为了殿下，前进！”冀王的亲信、总兵张名祥率五百死士，悍勇地登上了城。见他来得凶狠，太子麾下总兵张国用率军反击，想将其赶下城去。奈何一波接着一波，登城的士兵越来越多，张国用竭尽全力，仍无济于事，伤痕累累、力战而亡。登上城的军士络绎不绝。“轰隆”，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厚重的城门。“万胜～万胜～万胜～”冀王军呼喊着胜利，呼啸着冲入城去，军势已成，不可阻挡。守军崩溃了，有的四散奔逃，有的跪地请降。杀红了眼的冀王军将士，见人就杀，压根就不管对方降还是不降。“传令下去，勿要多杀，清点俘虏，看有无太子”，朱若登冷冷地下令。毕竟是上过战场、训练有素的锐卒，收到军令后，杀戮渐渐停止。一队又一队的俘虏被捆上绳索，看押起来。“殿下，所有的地方都搜索过了，未发现太子踪迹”，总兵陈标禀报。朱若登眉头一皱，“再搜，每一寸地方都要给孤搜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报，有人见太子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去了后花园”。“报，在后花园发现了一口枯井”……不断地有信息传来。“走，随孤去后花园瞧瞧”，朱若登叹了口气，率亲信往后花园而去。东宫后花园，原本栽培有各种奇珍，姹紫嫣红，千姿百态。在战火的摧残下，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殿下，井里有人，不，有尸体”，部下禀报。“捞上来”，朱若登厉喝道，声音有些发颤。一具尸体被打捞了上来。“此人是谁？”朱若登朝押来的几个东宫内侍问道。“禀殿下，此人是东宫左庶子杨元海，一向护卫皇太子左右”，一个老内侍颤抖着说。“再捞”，朱若登的心跳加速。又一具尸体捞了上来，穿着龙袍，戴着翼善冠。“太子爷啊！”一见这尸身，那几个东宫内侍匍匐于地，嚎啕大哭。朱若登走近一瞧，不是自己的大哥又是何人？那一刻，他的心中毫无胜利者的喜悦，有的只是手足相残的痛苦。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太子是怎么死的？”朱若登喝问抓来的几个东宫卫士。“太子殿下退往后花园后，不愿被俘受辱，令左庶子杨元海杀死自己。杨元海砍死殿下后，投尸于井，然后自尽于井中”，有卫士目睹了当时的惨状，禀报。“唉！兄长啊兄长，若非是汝逼愚弟逼得太紧，何至于此！”朱若登的眼泪汩汩地流出。不管是真伤心，还是做给天下人看，那一刻，他真的流泪了，哭得稀里哗啦，感天动地。“殿下节哀，俘虏已经押来，请您处置”，东阁大学士陈邦彦禀报。朱若登不说话，冷冷地扫视着众俘虏，关守箴、顾奕、唐甄、夏汝弼、郭凤跹……一个个，皆是朝廷重臣。被他的目光扫中，众人皆觉脖子一凉。他望向关守箴冷哼道：“首辅构陷天家，致吾兄弟失和，方有今日惨祸。如今心安否？”“各为其主，不得不为耳”，关守箴哆哆嗦嗦地答道，虽然勉力想保持首辅气度，声音却断断续续，中气不足。“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斩”，朱若登喝道。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拖下关守箴，咔嚓一刀，很快便将一颗白发苍苍的首级呈了上来。众人大恐，皆低下头。朱若登又望向顾奕。“完喽，完喽！世人皆知关不离顾、顾不离关，老夫性命难保矣！”顾奕痛苦地闭上眼，等待即将来临的宿命一刀。屠刀并未斩下。大明冀王朱若登殿下发话了：“关贼挑唆我兄弟不和，方有此祸。尔等受其蒙蔽，孤不怪尔等”。又谓顾奕曰：“顾阁老勿惊，孤知汝亦是受了关贼蒙蔽，且带着众大臣退下吧。事情结束后，孤还是要重用阁老的”。“竟然不用死？”这一刻，顾奕心中竟闪过一丝感激，想向冀王道声谢，强忍着咽了回去，一声不吭地率众官任由军士押下。陆世仪见了暗暗钦佩，殿下的帝王之术日益精进了。杀了关守箴，太子党便群龙无首，再成不了气候。杀人立威后，又怀之以柔，帝王之道，刚柔相济啊！有一人却不肯退，不但不退，反于众人之前痛骂，“逆贼，尔自恃武勇、率军谋逆、逼死储君、擅杀大臣。因尔一人，致纲常倒置、生灵涂炭。繁华帝都，良善竟成冤鬼；煌煌大明，魑魅魍魉横行。凡此种种，天理难容！天厌之！天厌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骂孤！”朱若登大怒，拔出了钢刀，仔细一瞧，却是户部右侍郎唐甄。他盯着唐甄冷笑，“唐侍郎倒是胆壮，莫非以为孤的宝刀不利乎？”“呸！逆贼，忠臣义士，何惧一死？速速杀吾！”唐甄毫无惧色，骂不绝口。“好胆！”朱若登怒极，皇兄已经作古，可这些正统派的大臣仍将自己视为叛逆，一口一个逆贼的骂着。难道彼等不知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吗？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这厮拖下去，斩！”冀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且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陈邦彦劝道：“殿下，铸万天下奇才，杀之可惜！”“是啊，当年太宗皇帝不杀魏征，方有贞观之治。殿下志在天下，当学太宗”，陆世仪亦劝。见自己最信任的两大谋臣都不赞成杀，朱若登瞬间便变了脸，笑曰：“孤知唐侍郎素来忠义，特相试耳。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