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微服私访（五）

赵如岳赵大善人回到了赵家大宅，陶家店是开封一带最富的商埠，赵家又是陶家店的首富，一幢大宅，建得颇为豪华。钱不好挣，此番趁着洪灾，倒卖粮食、略卖良人、侵吞灾田，总共也就赚了三万多两，着实辛苦！向门中报两万之数，自己捞个一万多两，也算对得起门主和众兄弟了！他躺在躺椅上，眯着眼，享受着丫鬟的按摩，想着心事。除了是大善人，此人还有一个身份，乃是流传于河北、山西、河南、湖北、南直隶、江苏等地的清茶门教开封香堂的香主，统管河南一带的教务。清茶门教的来历嘛，说来话长，要从鼎鼎大名的白莲教说起。想当年，明教、弥勒教、白莲教等民间宗教共同发起了轰轰烈烈的红巾军大起义，大明太祖高皇帝亦是其中之一，他老人家利用宗教打江山，得了天下后又严禁诸教传播，并写入《大明律》：“凡巫师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神佛，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惑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白莲教被严禁后。万历年间，其分支闻香教崛起。河北滦州人王森，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信奉燃灯佛、释迦佛、未来佛，宣扬三期末劫、返本归源等思想。万历四十一年王森入狱，后死狱中。其子王好贤与徒弟徐鸿儒于天启二年组织起义，徐鸿儒自称中兴福烈帝，建元“大乘兴胜”，不久败亡。王森之子孙复将闻香教改为清茶门。这清茶门教，教徒吃斋，奉弥勒、观音、无生老母等神佛，朔望烧香，供清茶三杯，并诵经卷，故称清茶门教。师父收徒，除口授三皈(皈佛、皈法、皈师)、五戒(戒杀、戒盗、戒**、戒酒、戒诳语)外，另授各种咒语。因为是王森所创，门主皆是王森子孙，教徒不仅见师父要磕头，见了王森子孙也要磕头，朔望供献清钱十文，每年正月、十二月各送钱一次，数目不拘，称为“根基钱”或“福果钱”，意即种下弥勒佛下凡时代的根基和幸福，届时得偿十倍。丫鬟的手很巧，捏得赵如岳心里痒痒。这丫鬟是上回灾年时自己买的，当时年齿尚幼，如今出落得标致，看来可以找个时间享用了。正想着美事，忽报有人求见。“什么人来搅咱休憩？不见”，赵如岳忙了半天，很累，不想见。“老爷，那人送来一把扇子，说是信物”，家奴禀道。“扇子！”赵如岳吱溜一下从躺椅上坐起，“快拿于吾看”。那扇子，打造得甚为精巧，金丝镶边，正面画着一幅慈祥的女神图，图下一行小字：“古佛出现安天地，无生老母立先天”，背面则写着一段话：“清朝以尽，四正文佛，落在王门。胡人尽，何人登基。日月复来属大明，牛八原来是土星”。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扇子可非同小可，乃清茶门门主信物。扇子正面所画女神，乃是宇宙间的最高神无生老母，既是造物主，又是救世主，是道的化身；背面的那段话，则是门中宝典《三教应劫总观通书》中的内容，暗含着反清复明的意思。是的，反清复明！两京沦陷后，该教弟子一度进行过反清复明活动，不过，他们可不是扶保老朱家，而是想扶保王森的子孙登基。“快，请贵客至密室奉茶”，赵如岳惊呼道。来人正是方才与朱若峰说话的王秉贞、清茶门门主，一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门主，您怎么来了？”赵如岳恭恭敬敬地问。“赵香主，吾得到消息，京师发生巨变，皇后、皇贵妃、太子、冀王全都死了，老皇帝得了重病，天下即将大乱，我教的机会来了！”王秉贞一脸兴奋地说，他是王森的曾孙。虽然清茶门教一直想扶保王森的子孙登基，可随着光武帝驱逐鞑虏、削平群雄，大明的统治日趋稳定，他一度熄灭了谋取天下的念头，而是默默传教，做起了富家翁。可夺门之变发生后，朝政动**，让这位民间野心家的野心又重新膨胀起来。“门主，您的意思是？”赵如岳问道，头皮忽然有些发麻，这些年他过惯了好日子，委实不想打打杀杀、替老王家争什么天下。“《三教应劫总观通书》中说，‘四正文佛，落在王门’，京师巨变，朱明皇室凋零，朝野上下动**，正合我王门兴起、取代朱明之义。我意集结教众，在开封起义。开封，中原腹地、八朝古都，得之必然天下震动。然后趁势南下，南京易取耳！”王秉贞兴奋地说。他指点江山，说得天花乱坠，赵如岳却不想趟这浑水，造反可是掉脑袋的事，自己如今妻妾成群、家赀殷富，何苦为他老王家的野心拼命？苦着脸说道：“门主，开封有豫王坐镇，王府三营护军战力极强，又有河南巡抚魏一鼇的抚标和副将陆文野的两营兵马，足足万余战兵。兵强马壮，如何攻得下呀？”“呵呵，赵香主不必担心。将我教各省精英集结开封，足有三万余众，趁着洪灾，化装成流民，混入城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何况那开封副将陆文野，乃是罗教第三代祖师陆逵的弟子，罗教与我教同为白莲分枝，可约其一起举事。若其不从，便刺杀之。到时候城内驻军群龙无首，取开封不难”。“这个～”赵如岳吱吱唔唔，仍不想冒险。王秉贞脸色阴沉了下来，双目如刀，紧盯着他，忽然又笑了，“赵香主可能还不知道吧，汝略卖良人一事犯了。今日在粥厂，有几个官府派来的探子四处打听汝的事，他们说汝使人买卖十岁以下幼童，犯了《大明律》，要杖一百，流三千里呢。唉！也不知汝这般年纪，去了三千里之外，还有没有命回来？”赵如岳听了心里一凉，忙表忠心道：“弟子誓死追随门主，改朝换代，振兴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