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一章 代理人战争（二）

“马大伴，替朕将灯拨亮一些。老喽，老喽！这眼神不太好使喽！”南京乾清宫内，朱亨嘉一边批阅着奏疏，一边习惯性地说道。猛然想起，自己儿时的玩伴马欢喜马大伴，已经在夺门之变前被石皇后杖毙了，心神不由得恍惚了起来。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拨亮了灯盏，却是新任的司礼监掌印何亮。何亮和马欢喜一样，亦是从小侍奉自己的老人。“唉！何大伴，朕竟忘了，马大伴已故去矣！”“万岁爷爷一直记着马掌印，实在是他的造化”，何亮听完，抹起了眼泪。以前他是瞧不起马欢喜的，觉得此人除了逢迎捞钱，别无所长，不料竟赤胆忠心，宁愿被杖毙也不愿背叛万岁爷爷。若是换作自己，不知能否做到？感佩之下，心生敬意。“唉！何大伴，将朕要找的那些卷宗，拿过来吧”，老皇帝转移了话题。厚厚的半筐卷宗放到了御案上，全是关于马六甲海峡的资料。虽然通过缅甸与西夷诸国贸易，减少了对马六甲海峡的依赖。可这个年代，和陆运相比，海运其实是有很大优势的。海上航路是天然的，不需花费大量资金开辟航路，也可省去日常维修的费用；海平面是水平的，船舶行驶不必爬高或下坡；海上交通在主航线上可以有多条路线并行。总之，海上的运输成本比陆路低很多。老皇帝仍然希望红毛夷能够将通过马六甲海峡的税率降下来。他秘密派人与红毛夷谈判，结果巴达维亚的总督马特索尔科不为所动，坚持原先的高税率。这分明是不给朕面子啊！朱亨嘉怒极了，可却并没有和红毛夷人翻脸。他知道，人家不买自己的帐是有底气的。这个年代的红毛夷国，可是“海上马车夫”，拥有16000多艘商船、2万多艘各类船舶，总吨位相当于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四大国船只加起来的总和。而且人家造船能力极强，舰船造价只有英国同类舰船的一半。他们的“海上君主”号战舰，排水量高达1500吨，三层甲板，配置100门大炮，堪称这个时代的核动力航母。人家放出话来了，只要国家需要，可以一周造一艘这样的巨舰。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个年代，西夷一共有五家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0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02年；丹麦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16年；葡萄牙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28年；法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64年。其他四家都干不过荷兰东印度公司。所以，人家不鸟大明，朱亨嘉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如今国库空虚，真的没钱大规模扩建海军，就算有钱，要想在海军实力上赶超红毛夷人，也需要很多年时间的积累。老皇帝自以为是睥睨天下的千古一帝，被人蔑视了不还击不是他的风格。军事上没办法，便从政治上下手；明的玩不过，就玩阴的。他令人找来关于马六甲海峡风土人情的卷宗，希望知己知彼，想出阴谋诡计来对付红毛夷人。经过研究发现，此时的马六甲海峡周边，最大的势力便是荷兰人，以巴达维亚为中心，占据了包括马六甲、摩鹿加在内的广大地区；英国人的势力已被驱逐；葡萄牙人被赶到了帝汶，荷兰人仍不罢休，在西帝汶也建立了据点。此外，第二次英荷战争结束后，英国海军损失惨重，不是荷兰人对手；法国和西班牙刚打完遗产战争，两败俱伤，无力管马六甲的闲事。看来以西夷治西夷，这法子目前行不通。嗯，这马六甲海峡周边除了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苏丹国。能不能扶植这些本土政权来对付荷兰人，逼荷兰人降低大明商船通过马六甲海峡的税率？老皇帝仔细研究起了马六甲周边形势，发现大多数苏丹国都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北大年（泰国南部）、吉打（马来半岛西北部）、苏禄（菲律宾南部）离马六甲距离远了些；雪兰莪（马来半岛西海岸中部）、登嘉楼（马来半岛东海岸）一直面临着强悍的武吉斯人袭扰，自顾不暇；万丹（爪哇岛西部）、马打蓝（爪哇岛日惹地区）已经沦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属国，基本丧失独立。可以利用的较大本土势力只有四股，分别是亚齐、文莱、柔佛、霹雳。其中，文莱、柔佛、霹雳皆是马六甲苏丹国的残余势力。马六甲苏丹国，明史中称为满剌加国，一直是大明的友好盟邦，苏丹拜里迷苏剌、西里麻哈刺、穆罕默德曾先后到大明访问；郑和七下西洋时也多次访问出使该国，《明史》载有“满刺加传”。葡萄牙人攻占马六甲后，马六甲苏丹国解体，末代苏丹马哈茂德的两个儿子：阿拉乌丁在马来半岛南端的柔佛建立了柔佛苏丹国，穆扎法以马来半岛北部的霹雳为中心建立霹雳苏丹国；至于文莱达鲁萨兰国，则是马六甲苏丹国的旁枝。这三国皆以马六甲苏丹国的继承人自居。亚齐苏丹国是苏门答腊岛上的强国，其种族是来自占城的占族。占城一直受安南侵略，部分占族逃到亚齐，建立了该国。在苏丹伊斯坎达时代，该国一度控制了苏门达腊岛与马来半岛的大部分地区，成为地区霸主。柔佛苏丹国建立后，亚奇、柔佛、葡萄牙三股势力在马来半岛打来打去，打了一百年，史称“三角交争”不过，随着荷兰崛起，这三国都衰落了。一开始，朱亨嘉想扶植亚奇苏丹国对付红毛夷人。结果发现不行，原来这亚齐苏丹国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保护国。当年葡萄牙人侵略亚齐，奥斯曼土耳其派出舰队为亚齐撑腰打气。若是扶植亚齐掌控马六甲，岂不是白白为土耳其人做了嫁衣？这样的话，大明选择的对象就只剩下文莱、柔佛、霹雳三国。选谁好呢？老皇帝一时陷入了沉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来人，宣礼宾院尚书孙可望觐见”，他淡定地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