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代理人战争（三）

大明礼宾院尚书孙可望迈着逍遥步，走进了乾清宫。“孙卿，汝来了，赐座”，朱亨嘉对这位曾经的对手、如今的臣子一直很客气，让他坐着和自己说话。“谢陛下”，孙可望老神在在地坐下，也不问皇帝召自己来有何事。伴君如伴虎，少说话、多做事，方能活得久。“孙卿，咱们和红毛鬼的谈判又破裂了，那个叫什么马特索尔科的总督顽固得很，坚持要对通过马六甲海峡的大明商船征收重税，一丝一毫都不肯降，真正是气死朕也！”老皇帝愤怒地说。“这些红毛鬼，可恨之极！竟敢盘剥大明商船，臣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孙可望的表情同样愤怒。为臣者，必须时刻与皇帝保持高度一致。皇帝爱谁，汝便跟着爱谁；皇帝恨谁，汝便跟着恨谁，方能活得好。见他比自己还恨红毛夷人，老皇帝顿时找到了知己，看他的神情又柔和了几分，“孙卿，依朕的本意，恨不得立即打到那什么尼德兰去，灭此朝食。可仔细想想，不能打。一则国库空虚，扩建海军，开销太大；二则百姓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太平日子，大战一起，难免民生凋弊”。“陛下说的是，不能打。红毛鬼海军实力颇强，扩建海军需要时间，短期之内，还需韬光养晦”，一听老皇帝说不能打，孙可望立即弹起了韬光养晦的调调。朱亨嘉笑了，“朕有个想法，马六甲一带有不少小国，很多还是大明的藩属。虽然直接和红毛鬼作战不妥，但是可不可以扶植一支亲大明的势力与他们交战，搅得马六甲不得安生。然后再和他们谈判，要求他们给予进出马六甲海峡的大明商船与红毛夷本国商船同等的税率？”妙哉！那柔佛国易卜拉欣托咱办的事有望矣！孙可望内心狂喜，赞不绝口道：“此计极妙！陛下雄才伟略，想必已是智珠在握，臣洗耳恭听”。“谈不上智珠在握，朕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说出来与孙卿一起参详”。朱亨嘉顿了顿，说道：“朕觉得马六甲附近，适合对抗红毛夷的势力只有亚齐、文莱、柔佛、霹雳四国。亚奇是鲁密国（奥斯曼土耳其）的藩属，如果扶植亚奇，等于是将马六甲海峡交到了鲁密国之手，此事不可。是以只能在文莱、柔佛、霹雳三国中选。具体选哪国，朕还没想好，孙卿替朕谋划”。自己正愁着怎么向老皇帝开口，帮易卜拉欣他爹谋朝篡位，陛下就有了插手马六甲事务的打算。真是磕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孙可望乐得心尖儿直颤，沉住气，不慌不忙地将老皇帝往自己的思路上引。“陛下，与我大明关系最好的，莫过于文莱达鲁萨兰国。该国位于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北岸，以斯里巴加湾城为都，古称勃泥。浡泥王麻那惹加那曾经亲自率使臣来我大明拜见成祖，不幸病故，葬于南京，留有浡泥国王墓。对大明，一向忠诚”。朱亨嘉点点头，“这勃泥国的事，朕也听说过，要不就选它？”“该国确实忠于大明，可国土大多是森林，经常受蛮人骚扰，土地和人口在三国中最少。况且其国与红毛鬼之间还有柔佛和霹雳做屏障，和红毛鬼矛盾不深，未必愿为此事”，孙可望说道。“嗯，那霹雳苏丹国呢？朕希望该国能给红毛鬼一个晴天霹雳。哈哈哈！”“陛下，霹雳国产锡矿，通过向西夷售矿，倒是富裕。可前些日子，霹雳囯苏丹穆扎法尔听闻暹罗大城王朝将进攻自己，起了联合红夷对付暹罗的打算，允许红毛鬼在邦咯岛上建造了城堡。目前，该国与红毛鬼关系尚可”。听了这话，朱亨嘉眉头紧锁，“如此，这霹雳国，朕也指望不上喽。那柔佛国呢？”“陛下，柔佛国是马六甲苏丹国嫡脉，又称胡戎国，实力很强。该国与亚齐国、大佛朗机国（葡萄牙）世仇，曾经联合红毛鬼打败过大佛朗机”。朱亨嘉一听着了急，“那这么说这柔佛国竟也是红毛鬼的盟国，又不成了？”孙可望却不慌不忙，“陛下有所不知，这柔佛国一直以马六甲国正统自居，一直想收回昔日的国都马六甲城。可红毛鬼打败佛朗机人后，便赖在马六甲城不走了，还经常侵犯柔佛国国土。两国之间矛盾很深”。“有矛盾便好”，老皇帝长吁了一口气。“天助陛下成功！柔佛国发生内乱，权臣罗阇·巴嘉驱逐了苏丹阿卜杜勒·贾利勒三世，派儿子易卜拉欣来大明朝拜，谋求自立为柔佛苏丹。臣以为这是个可资利用的好加会”，孙可望忽然说道。一听这话，老皇帝像是被踩着尾巴般叫了起来，“以臣逐君乃是谋朝篡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大明乃天朝上国，注重纲常，怎可扶植这种乱臣贼子？”“陛下，若是那阿卜杜勒·贾利勒三世愿意立罗阇·巴嘉为太子，罗阇·巴嘉不就不是乱臣贼子了吗？”孙可望忽然说道。“哈哈哈”，朱亨嘉哈哈大笑，“孙卿糊涂了，那巴嘉篡了贾利勒的位，贾利勒又如何肯立他为太子？”“陛下有所不知，阿卜杜勒·贾利勒的独子罗阇·巴卡尔是北大年国的苏丹，他被驱逐后，逃到了北大年。老苏丹今年八十二岁了，其独子巴卡尔也已六十，没有孙子，只有几个孙女。他心心念念地就是让自己的孙女继承北大年的王位，可该国虽然不禁女子为王，却有诸多限制。北大年国和柔佛国皆为我大明藩属。若是陛下以册封其孙女为北大年国王太女为条件，换取其立罗阇·巴嘉为柔佛国王太子。此事必成！且那罗阇·巴嘉是老苏丹的女婿，本就是半子，立为柔佛国王太子，亦符合该国传统”。“这样啊”，朱亨嘉想了想，说道：“孙卿，汝说那罗阇·巴嘉派其子易卜拉欣来我大明朝拜，这样吧，宣他进宫。朕要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