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驱法（三)

“自立为王！”帕碧罗阇大喜，忽又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马吉翔：“仆若上疏大明光武皇帝陛下，陛下会同意册封仆为暹罗国王吗？”上钩了！这厮上钩了！马吉翔一听，此人刚才用了一个十分谦卑的谦称“仆”，而不像以前与自己说话一样，自称“吾”，便知他已经上钩。事实上，这帕碧罗阇出身暹罗世家大族，从小就接受汉语教育，自然懂得各种自称的区别。以前之所以傲慢，是因为仗着自己兵权在手，认为大明需要自己。如今，听说有希望得到大明的册封，成为暹罗的国王，态度立刻谦卑了起来，别说谦称自己为“仆”，便是跪在地上磕一千个响头，也是千肯万肯的。“圣上最重纲常，纳雷王是君，您是臣。依本官看，您若是直接上疏，请求自立为暹罗国王，圣上多半是不准的”，马吉翔阴阴地说道。“那您还劝吾自立为王？”帕碧罗阇一听泄了气，称呼也改了回来。马吉翔扑嗤一笑，“正常情况下，圣上绝不会同意。只是他老人家春秋已高，想修缮皇陵，为日后龙寝之所，可前些日子总打仗，国库颇有些不足。若是您能想君父之所想、急君父之所急，区区一个暹罗国王，又算得了什么？”帕碧罗阇听明白了，敢情这位天使是在向自己要银子呀！听他话中之意，只要银子使得足，让大明皇帝册封自己为暹罗国王之事，还是能办成的。哼！早就听说这些明国官员贪财，啥事都需要黄白，果不其然！不过这样也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反正政变之后，王室数百年积累的财富都被自己得了去，不差钱，正好买下这暹罗江山！想到这里，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欲使大明皇帝陛下立仆为暹罗国王，需银几何？”又有希望为王，称呼再变为“仆”。马吉翔研究过暹罗国情，知道该国已经七十年没打过大仗，而且注重发展贸易、港口众多，国库还是很富裕的。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万两”。帕碧罗阇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暹罗的国库里的确还有一百三十多万两，全是历代先王攒下的家当。可是犒赏有功将士要用钱，和法国人打仗要用钱……方方面面，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全给了大明，自己用什么？于是，伸出一个巴掌，“五十万两，如今大城国库只剩五十万两。再多，仆实在拿不出了！”马吉翔心头狂喜，他此番来暹罗，主要目的是为了驱逐法国人。敲诈帕碧罗阇，不过是临时起意。不料竟真搞到了五十万两！圣上如今正准备在马六甲收拾红毛夷人，缺少军费，自己一下便为圣上弄到了五十万两，他老人家还不知会怎么夸自己！心头狂喜，面上却一阵犹豫，许久方曰：“五十万两便五十万两吧，只是还有一事，统帅须做彻底喽！”“哦，何事？”“须将暹罗王室尽皆屠尽，如此，圣上找不到王室成员继承暹罗王位，也就只能立您为王了”。“天使此策甚善，仆立即施行”。……帕碧罗阇不愧是军人风格，做事雷厉风行。听信马吉翔的话后，立即在大城搜捕王室成员，抓到三百余口男女老幼。次日，便将纳雷王、亚派耶脱、华尔康以及那三百多王室成员处斩。大城上空，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可因为帕碧罗阇早已下令关闭城门、严密封锁消息，城外的法国人依然毫不知情。虽然法军人少，但是帕碧罗阇却深知这支装备有巨舰、大炮、火枪的军队并不好对付。擒贼先擒王，他派使者去曼谷，以纳雷王的名义召法国司令官德法热斯来大城商量聘请法国教官的事。德法热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糊里糊涂地刚至大城，便被扣押。帕碧罗阇逼他向驻守墨吉和曼谷的法国军队下令，放下武器，向暹罗军队投降。但法国军队虽然群龙无首，高卢雄鸡的傲慢却让他们不肯低下高昂的头颅。两地的法军推选路易十四的使臣肖蒙为新的司令官。临危受命的肖蒙无愧于他的新职务。他见法军人少，分散两地容易被暹罗军各个击破，下令法军将全部大炮和物资搬到曼谷附近的吞武里。这地方既靠海又易守难攻，他要在这里抵抗暹罗大军的进攻。帕碧罗阇见德法热斯已经毫无用处，索性将他放回，以动摇法军军心，然后集中三万大军，向不足两千的法军发动了猛攻。因为是在本土作战，暹罗军士气很高，巴颂、乍仑蓬诸将轮番出战。可法军工事修的坚固，又有舰炮相助。密集的炮火枪弹，让暹罗军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仍毫无所获。帕碧罗阇发了狠，征调全国军队再战，攻城的兵力增加到五万多，却依然打不下吞武里城，反倒再次伤亡了四千多人。见一时奈何不了法军，他只得一边围困法军，一边请明军尽快进入暹罗助战，当初马吉翔可是答应，一个月后会有两万明军做他的后盾。不料，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一直等到两个多月后，马六甲冲突爆发了，两万明军后援依然没到。好在法军人少，被长期包围后补给困难，主动派人与帕碧罗阇谈判。最终，双方议定，法军撤出暹罗，中途暹罗不得刁难，并释放全部法国俘虏。此事，方告一段落。……“马吉翔会办事啊！一个兵都没让朕派，便赶跑了法国人，还帮朕弄到了五十万两银子。虽然忠心差了些，但是人才难得呀！”南京乾清宫内，老皇帝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不是个小气的人，向来是有功必赏。当即加封了马吉翔正二品骠骑将军武散官，锦衣卫南疆千户胡理则升为锦衣卫镇抚使。赶走法国人，弄到了五十万两银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明知道那帕碧罗阇以臣弑君，乱了纲常，却仍不得不捏着鼻子册封他为暹罗国王。就此事，朱亨嘉是不爽的，曾作打油诗为自己辩解：《权宜》两千法夷乱南疆，暹罗逆臣又猖狂。且为驱虎吞狼计，他年朕再立纲常。后世有明史专家根据此诗认为，如果光武帝再多活几年，一定会收拾那帕碧罗阇，帮助暹罗重立纲常。他们其实不了解光武帝，这位君主本身就是靠谋朝篡位登上的皇位，又怎么会真心管暹罗国谋朝篡位的事？所谓帮暹罗人立纲常，不过是说着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