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代理人战争（二十七）

原来大明和那些夷人一样，都是想要我国的土地，亏自己还把他们当成仁义之邦！特鲁诺佐约心中一阵悲凉，冷冷地说道：“鄙国国土狭小，割地之事，绝不可行！”其实，朱亨嘉穿越前，大明朝的确是正义的化身，以天朝上国自居，经常免费为藩属国出钱出力。可朱亨嘉一穿越，风气变坏了。他禀持着后世的现实主义，轻虚名而重实利，别国请他帮忙，是一定要收取回报的。还经常恬不知耻地对大臣们说：“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何来永恒的友谊？什么仁义不仁义的，口头说说便好”。有是君必有是臣，所以，郭璘一听特鲁诺佐约求自己帮忙，第一反应便是索取回报。虽然大明提供给附庸国的大多是些淘汰了的武器装备，可就算是破铜烂铁，论斤卖也是值些银子的，没有白帮忙的道理。见他拒绝，郭璘忙解释道：“我国欲得一港口屯兵，也是为了保护贵国不受夷人欺负。若是觉得泗水港不方便，其他港口也行。呵呵，好商量”。“此事无须商量，在下来找天使，是将天朝当作父母一样来依靠。岂有为人父母者，觊觎子女土地的道理？”小老百姓往往比王公贵族更爱国，特鲁诺佐约被郭璘的贪婪，激起了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不想再与他谈下去，愤然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在下告辞！”见他要走，郭璘慌了神。战场失利后，他正急于寻找其他方法向夷人施加压力，好逼他们在谈判桌上让步。此人在他眼中，便是一枚很好的棋子，用得好，整盘棋便活了！试想，若能在红夷的腹心地带煽动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他们必然手忙脚乱，为大明商船争取平等税率一事，便好谈了。至于索要港口，纯属讹诈，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成固然好，不成也无妨。不料这特鲁诺佐约是个受不得激的，居然拔腿便要走。谈了几个月，毫无进展，难以向圣上交代。如今自己需要他远胜过他需要自己，可万万不能让他走了！“啪～啪～啪～”郭璘忽然鼓起掌来，大笑着称赞，“方才所言，不过是试探之语。吾久闻马打蓝国多义士，特相试之，果不其然！阁下欲救民于水火，仁也；不肯卖国割地，义也；着汉服而慕中华，礼也；附天朝以御蛮夷，智也；不肯轻易许诺，信也！仁义礼智信俱全，本使佩服！”特鲁诺佐约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天使是在试探自己！我就说嘛，堂堂天朝怎么可能像逐利的商人似的，动不动就索取回报，应该无私奉献、白白地出力才对！幸亏自己刚才骨头够硬，没同意割地，不然岂不是让天使小看了？忙道歉：“原来如此，在下失礼了”“无妨”，郭璘眯起眼问道：“不知义士需要多少军械物资？”……其实，特鲁诺佐约不肯割让泗水城还有一个原因，他出生于泗水城所辖的满都拿岛，若是割让了此地，自己岂不是成了外国人？又如何做马打蓝义军的首领？海风吹拂，吹走太阳，吹来月亮。多少秘事，皆是在月光下进行。一艘大帆船缓缓地驶入了满都拿岛的某处沙滩，船老大是个络腮胡子，脸上还有刀疤，不像商人，倒似海盗。“这便是那座岛？”他阴沉着问。“是，把总，不，东家”，舵手恭敬地说。“嗯，发信号”，随着这道命令，一盏长灯忽明忽暗，亮三下、暗三下。海滩上出现了同样的灯光，亮三暗三。“靠岸卸货”，船老大冷哼道，手悄悄地扶住了刀柄。“兄长，来了”，沙滩上，杜洛伊曼紧张地对特鲁诺佐约说。“通知弟兄们接货”，特鲁诺佐约沉着地说，倒是一点不紧张。这里是他的家乡，他在岛上的丛林中修建了营地，将起义骨干和大量物资屯于岛上。为了保密，还派人封锁了全岛，许进不许出。在自己的地盘里，何惧之有？货卸下来了，二十门崇祯十三年制虎蹲炮、六百支火绳枪、一千张弓、两千杆长矛、五百套刀盾、五百具半轻甲……“兄长，天朝可真大方，给了这么多好东西！”杜洛伊曼兴奋地说。“嗯，军械到了，后面就看咱们的了”，特鲁诺佐约镇定地说，攥紧了的手心却捏出汗来。……泗水港，荷兰商人莫里安看着满满三条船的香料，露出了满意地笑容，此次又能狠狠地赚上一笔。根据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协议，该国的香料只能卖给荷兰商人。于是，商人们根据自己在巴达维亚的背景，分食了这块大蛋糕。莫里安的关系不够硬，抢不到日惹、梭萝、伯良安这种大港的贸易权，只能来这小港收香料。好在，贸易是垄断的，自己将给土人的价压得低，每年仍有可观的利润。海滩上，十几个背枪的人走来走去，是他雇佣的巡逻队，若是发现有别国商人来收此地的香料，便立即收缴。莫里安躺在海滩上，惬意地看着这片海。多么美好啊！阳光，海岸，仙人掌！“呯！”他听到枪响，循声望去，自己巡逻队的一名队员被人爆了头。“杀～杀～杀～”无数全副武装的土人向自己冲来。“我的上帝”，莫里安惊恐地叫了一声，拔腿就跑。终究没逃掉，被一个大胡子土人，一刀砍断了脖子。大明光武十九年九月二十六日，特鲁诺佐约率部下由满都拿岛登陆，一举攻下了泗水城，掀开了轰轰烈烈的马打蓝大起义的序幕。在大明的暗中支持下，起义军势如破竹，先后攻下日惹、梭萝、伯良安诸城，来到了国都巴刹格德城下。对内一贯凶狠残暴的古拉特王，此时竟如绵羊一般软弱，不敢战，连夜逃往巴达维亚，向东印度公司求援。马特索尔科总督听闻噩耗，大惊失色。马打蓝国离巴达维亚很近，乃是腹心之地。公司虽未直接派兵占领，却在该国有很大的商业利益，军队中的很多雇佣兵也来自该国。这些暴民，杀死地方官吏和荷兰商人，严重触犯了公司的利益，必须尽快派兵平叛！可哪还有兵？巴达维亚的主力仍在满咖加海峡地带，还有一部分在松巴防御戈瓦人，城里的兵力不足。马特索尔科忽然兴起尽快与大明完成谈判、结束海峡战争的想法。很快，他又压下了这一念头，自己刚打了大胜仗，岂有让步的道理？于是，他一边与古拉特王谈判，要求他割让伯良安地区，作为东印度公司出兵帮他复国的代价；一边调开普殖民地的驻军来巴达维亚，招兵买马，准备镇压起义；还派出使者，假惺惺与义军谈判，以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