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教儿

“辽阳总兵臣陈泽泣血呈奏：为增兵满咖加以御夷事。臣闻国事有轻重缓急，故明主之治天下，择急重者先行，轻缓者后施，统筹谋化，事乃无壅。当今之事，至急至重者，莫过于边防，边防之重，首在御夷。惟御夷能保境，惟保境能安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夷如禽兽，畏我强，则恭顺若犬；视我弱，则凶残如狼。故御夷之道，视其凶残者伐之，恭顺者抚之，边防自安。今有红毛夷者，夷中凶顽也！居弹丸之地以鲸吞天下，怀豺狼之心而藐视中华，仗舟船铳炮之利，攻掠四方，灭国数十。前者侵我台湾，为陛下所逐，今复横行满喇加，横征暴敛，为诸国患。满喇加之地，连通东西，商船往来，皆经于此，实咽喉要塞也！陛下慧眼如烛，自知紧要，使臣为军事顾问，联络诸国，抵御红毛夷，实未雨绸缪、守土固疆之举也。然诸国之兵，良莠不齐，各怀心机，事权难专。臣虽为顾问，实难掌军。甘巴村之战，臣原拟于宁宜河畔歼敌，然夷酋奸诈，连夜遁逃，统兵将帅，自恃血勇，不听臣言，贸然追击，致使师溃，攻守之势易也。臣以为欲挽颓势，须得增兵。诸国之兵多孱弱难用，惟我天朝之军，能担其责。土兵十万，何如天兵三千？贱臣斗胆，请拨天兵三千领之、复战满咖加。倘若不胜，甘受斧钺。或有言万里远征徒费钱粮者，然获此咽喉要塞，所得何止区区钱粮哉？事无全利，亦无全害，权利害多寡而决焉。天下事，谋于众而断于独，陛下宜乾坤独断，兵戈南指，伐此狂夷，销弭隐患。此诚天下幸也！微末浅言，伏乞圣裁”。……陈泽在奏疏中将甘巴村战败的责任，全推到了易卜拉欣等藩属国将领身上，说自己只是顾问，并没有统兵之权。本来制定了方略，要在宁宜河畔歼敌，但是统兵将帅，自恃血勇，贸然追击，才导致大败。他浑然忘了，刚开始将荷军包围在甘巴村时，自己大赞统帅易卜拉欣是孙武再世、吴起重生的情景。如今战败，便成了“自恃血勇，贸然追击”。总之，人嘴两张皮，捡对自己有利的说。又将土兵的战斗力说得一钱不值，说什么“土兵十万，何如天兵三千？”还自告奋勇，请求皇帝拨三千明军给他，他愿再战满咖加，不胜的话，甘受军法。见了这道疏，朱亨嘉头直摇。前些日子，战事顺利，汝大吹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如今一吃败仗，便只是顾问，没有统兵之权了。陈大刀啊陈大刀，朕一直以为汝是条好汉，怎么老了老了，竟没了担当？派三千明军便能夺下满咖加？汝当那座雄城是纸糊的吗？再者，那地方是东印度公司的**，若真占了那地方，他们定与大明不死不休！这仗一打，便是大战，花的银子海了去。朕若有这财力，还需要让那些属国出面吗？唉！陈泽不懂朕心啊！老皇帝忽然想考一考皇太子朱若峰施政的能力，传旨宣他入宫。立豫王朱若峰为储君之事，处理得水波不兴。朱亨嘉先是提拔了一批豫王的心腹，擢张履祥为工部右侍郎、汪琬为右佥都御史、王国玺为金吾镇总兵、陈上川为骁骑镇总兵、李士元为府军镇总兵。接着，令豫王拜文华殿大学士郑封、滇国公史其文、户部右侍郎唐甄为老师。然后，立豫王之母黄贵妃为皇后，皇后一立，朱若峰便成了嫡子，立为储君，名正言顺。最后，正式册封朱若峰为皇太子。储君立过后，朝廷内外的人心顿时稳定了下来。……乾清宫内，暖意融融，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情景。老皇帝取出一本接一本的奏疏，逐一指点皇太子朱若峰如何处理。朱若峰努力学习，不懂就问。见父皇久坐疲倦，还自告奋勇地替老父亲捶了捶背。朱亨嘉十分欣慰，暗道立三儿子为储君立对了，想起夺门之变中失去的另外两个儿子，又一阵心酸。年纪大了，偌大的江山总得有人继承！所以，他开始注重培养皇太子，经常唤朱若峰入宫处理政务，一些军国大事，也要询问他的意见。“峰儿，汝看看这道奏疏”，他将陈泽上的那道疏递给了儿子。朱若峰看完，面色变得凝重。“汝觉得朕应不应该派兵去满咖加？”老皇帝考较地问。“殿下入宫后，若圣上问您对政务的意见，请您一定要揣摩圣意，万万不可自做主张”，朱若峰想起入宫前，自己的老师张履祥对自己说的话，揣摩起了自己老爹的心思。嗯，父皇若是想直接派兵，早便派了，何必等到现在、还让一些小国顶在前面？所以，父皇肯定是不愿意直接派兵的。“父皇，儿以为红夷的陆军虽然不如我大明，但是其海军颇强。一旦派兵，必然导致大战，万里远征，耗资巨大。战事拖延下去，定然损伤国力。所以，不宜直接派兵”，他答道。一听儿子说不能派兵，老父亲连连点头，又问道：“可如今红夷正在攻打柔佛国都巴都沙哇，不派兵，难道听凭他们灭掉大明的属国？”朱若峰胸有成竹，“儿以为可以让他国为我大明火中取栗。譬如，那暹罗国王帕碧罗阇的王位是篡位得来的，得国不正，必然想得到各国的承认，也想立军功，树立威信。父皇若命其率军加入联军，其必然愿意；此外，您也可以让亚齐国参战”。老皇帝乐了，“让暹罗国参战，倒是可行；可让亚齐国参战却难！那亚齐国王拉图萨菲亚图丁狡诈的很，朕多次想让其参战，均被拒绝”。“父皇曾经说过，‘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要给足亚齐国好处，他们还是有可能参战的。您何不答应亚齐人，攻下的满喇加土地，一半归他们？”朱亨嘉眼睛一亮，儿子这主意好，丢块肉给亚齐人啃，先把他们骗上战车再说。他十分欣慰，三儿子有手腕、有谋略，假以时日，必是雄主。自己后继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