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儿,汝可知朕为何让文华殿大学士郑封、滇国公史其文、户部右侍郎唐甄为汝师?”光武帝继续点拨道。“父皇是想让儿向师傅们学习治国安邦之术”,朱若峰恭谨地回答。“嗯”,光武帝嗯了一声,又问:“孙金鼎、苏观生、余朝相亦是能臣,为何朕不让汝拜彼等为师?”“这个~”朱若峰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儿不知,请父皇教诲”。其实也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皇家亲情薄,身为储君,身份尴尬,露巧不如藏拙。有些话,当爹的可以讲,做儿子的却不能言。老皇帝叹了口气,“孙金鼎、苏观生一为首辅、一为次辅,位高权重,若再有了帝师的身份,朕怕汝将来驾驭不住啊!至于余朝相,素来党附孙金鼎,亦不宜为汝师。夺门之变,教训深刻,朕不得不防”。朱若峰听明白了,老父亲这是为自己的将来铺路,父子之间,少有这样的交心,不由得感动,“儿谢父皇关爱”。老皇帝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讲:“朕为汝挑的这三位老师,郑封、史其文素来小心谨慎、从不结党,唐甄嘛,其人年轻啊!”“父皇,儿明白了”。“不,峰儿,汝还未全明白朕的心思。郑封、唐甄二人皆有惊天纬地之才,郑封年纪大些,唐甄却年轻。朕死后,前十年,汝可以郑封为首辅,后十年,汝可以唐甄为首辅,天下必然大治!”这一下,朱若峰才彻底明白,原来父亲让自己拜师,是将自己登基后二十年的首辅人选选好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父皇他老人家看似随意的一个举动,就将未来几十年的朝局奠定!真正是大胸襟、大气魄!听见老父亲提及身后事,不由得眼眶红了,“父皇龙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痴儿,这世上岂有不死的帝王?”光武帝笑了笑,又道:“以郑封的资历,可以与孙金鼎、苏观生一般,升建机殿大学士了。朕刻意压着他,等朕百年之后,汝再将其殿级升上去,其必然感激”。“是,父皇,儿记下了”。老皇帝忽然问道:“唐甄最近都教了汝些什么?”“唐师傅为儿讲了些经史子集?”“就这些?未给汝讲解《潜书》?未言治国理政之道?”“尚未提及”。“唉!”老皇帝重重地一叹,“铸万为人忠贞不渝,昔日曾为汝兄之师,汝兄亡后,朕百般解劝,方才肯为汝师,只是心中未曾没有扶保皇长孙的痴念。此人有大才,惟其如此,才更可怕。汝若不能收伏他,便须杀了他,以绝后患。切记,切记!”见父亲和自己交心交到了如此程度,朱若峰也说了心里话,“儿以为唐师傅是忠义之人,既然能忠于兄长,必也能忠于儿!”“嗯,汝说得不错”,老皇帝欣慰地笑了,“朕之所以留着他没杀,便是看中他的忠心。若想收伏此人,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请父皇指点”。“汝上道疏,请求朕封皇长孙为王”。……端本宫内,户部右侍郎唐甄开始给皇太子朱若峰讲《论语》,今日主讲的题目是仁。朱若峰一袭白衫,风度翩翩,眉宇间像极了长兄朱若极,亲兄弟嘛,自然长得像。唐甄恍然似见到旧主,不禁有些失神。平抑住心绪。缓缓问道:“‘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仁乎哉?’殿下可知,此句何解?”朱若峰笑了,“此句是说,克制自己的欲望,使自己的言行都符合礼就是仁。一天做到克制自己而言行符合礼的规范,天下的人就会称作为仁人。做到仁德要靠自己,难道还靠别人吗?”“嗯”,唐甄点点头,“殿下将来要承继大统,须以仁义治天下。仁义之人,不仅自己要站稳,也要让别人站稳;自己要腾达,也要让别人腾达。从自己身边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起,乐于助人,才是可能通往仁的道路”。“唐师傅放心,孤明白,这便是圣人所言,‘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是否?”“正是”,唐甄也笑了。太子殿下聪慧啊!举一反三,这一点也像极了自己的旧主!“唐师傅,‘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此句是否可理解为:仁德难道离我很远吗?我要它,它就来了。圣人是让吾等即行仁义,不要迟疑。对吗?”“殿下聪慧,正是如此”。朱若峰忽然笑了,“孤正有件仁义的事要行”。唐甄很奇怪,“殿下欲行何仁义之事?”“明日早朝,唐师傅便知道了”。……次日早朝,朱若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光武帝请求封大哥朱若极的两个嫡子皇长孙朱依炫、皇孙朱依灿,二哥朱若登的两个儿子皇孙朱依炯、朱依燿为王。他说自己已贵为皇太子,见两个兄长亡于夺门之变,四个侄儿没有爵位、无依无靠,心中不安。如果父皇不肯封四个侄儿为王,自己宁可不要这储君之位。此举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交口称赞,大家都说皇太子殿下仁义。尤其是皇长孙朱依炫、皇孙朱依灿乃是先太子嫡子,殿下非但不忌惮,反而为他们请封,真是仁慈之主!唐甄这才明白,原来朱若峰昨日所言‘欲行何仁义之事’竟是此事,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再无芥蒂,从此一心一意辅佐朱若峰,为后来的改革,埋下了伏笔。老皇帝见太子与众大臣都请求自己封几个孙儿为王,便顺水推舟,封皇长孙朱依炫为寿王,封地为西京桂林;皇孙朱依灿为渝王,封地为重庆;朱依燿接任冀王,封地仍在北京;至于皇孙朱依炯,因为不是朱若登的嫡子,封为伏波王(郡王),封地在伏波岛。为了继续巩固朱若峰的地位,老皇帝又封皇孙朱依熔为皇太孙。人年纪一大,疑心病便重。他老人家又担心自己的老兄弟、内阁首辅孙金鼎的权力大了些,大笔一挥,增补三名大臣入阁:浙闽总督张煌言、刑部尚书郭之奇、户部右侍郎唐甄同为东阁大学士,以分孙金鼎之权。原东闽大学士余朝相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刑部右侍郎矍鸣丰接任刑部尚书。人事任免中,老臣吏部尚书王化澄未能入阁,吏部尚书不入阁乃大明旧例,倒也无人觉得奇怪;刑部左侍郎夏汝弼未能接任刑部尚书,不合规矩,但他是先太子朱若极旧臣,老皇帝为巩固新太子的地位,不升他的官,也算情有可原;可那唐甄亦是先太子朱若极旧臣,怎么居然入阁了?而且才四十一岁,这资历也太浅了些吧?无妨,大明朝啥事都是皇帝说了算,老皇帝说他行,不行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