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 代理人战争（二十八）

邦芭茵夏宫，是一座融合了明式、缅式、哥特式三种建筑风格的王宫。秋风习习，暹罗国王帕碧罗阇在宫中的天明殿内与群臣商议着军国大事。此殿乃是仿大明建筑样式所造，木结构，屋脊上甚至有双龙戏珠，丹凤朝阳等大明传统装饰。帕碧罗阇是杀了纳雷王篡的位，虽然打出了驱逐法夷的民族主义旗号，但在很多老臣眼里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而且此人心狠手辣，竟将纳雷王的嫡系子孙，屠了个干干净净，更是被很多人冠以“暴君”称号。为了向世人标榜自己得国的正义性，他逢人就说自己是奉天朝皇帝之命铲除勾结法夷的国贼，还特意选择这带有浓浓中华风的天明殿处理国事，以显示自己与大明的关系不一般。的确不一般，大明皇帝的使臣礼宾院员外郎张玉裁来了，让他率领暹罗军队南下满喇加替大明打仗，费用自理，死多少人大明不管埋。当然，为了笼络他，大明赐给他一套王服，又让他担任联军的副统帅，等于是承认了他谋朝篡位的合法性。去还是不去呢？这事得议。“尊使且先歇息，容我君臣商议后再给您答复”，帕碧罗阇沉声说道。“也好，请暹罗王尽快给吾回复”，张玉裁傲然一笑，气质冰冷地走了，没再多说一句废话。那意思，让汝替大明出征，那是看得起汝，这么大福，还犹豫什么？傻子都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大炮一响，花的银子起码几十万两。大明也太小气了些，一两银子不给就想让我暹罗将士卖命，这怎么行？乍仑蓬等大臣坚决反对。另一位心腹巴颂却有不同看法，“殿下，您得去。去了，您不仅能得到大明的支持；还能得到柔佛、霹雳、文莱、北大年、苏禄、雪兰莪、登嘉楼诸国的承认；若能击败红夷，百姓们也会将您视为暹罗英雄而竭诚拥戴的”。帕碧罗阇听懂了巴颂的意思，出兵能获得各国的外交承认，而且能被本国百姓视为民族英雄。主要是红夷太可恨了！1617年，红夷与暹罗签订不平等的通商条约，他们可以在暹罗的任何地区通商、居住，享有税收优惠，对很多商品拥有专卖权。根据这一条约，他们建立了大量商站，还派战舰炮击违反专卖权与其他国家做生意的商船。这么一搞，暹罗百姓恨死了他们，纳雷王之所以引入法国势力，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对付红夷。嗯，自己如果去打红夷，百姓们必定将自己当成大英雄，便再也不是什么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了！一想到打一仗便能将自己的名声洗白，帕碧罗阇怦然心动，至于打仗要花钱、会死人这样的小事，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于是，这位国王下令，取消与东印度公司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今后荷兰商人来暹罗贸易，与其他国家相同，不再享有特权。又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南下满喇加，讨伐红夷。听说他取消了不平等条约、还要去打红夷，大城全城空巷，百姓们纷纷走出城外欢送他的大军。“帕碧罗阇王～帕碧罗阇王～帕碧罗阇王～”雷鸣般的欢呼声响彻在大城天空。……柔佛是在战争中建立的国家，国都巴都沙哇自然也是在战火中建立，十分坚固。科普罗尔司令官赢得了甘巴会战的胜利后，继续率军北上，逼近了巴都沙哇。在他看来，柔佛是这些国家中领头的，打垮了它，战争便结束了。兵临城下，全国团结起来，拼死守城。实权派盘陀诃罗（宰相）巴嘉、易卜拉欣王子亲临一线，甚至连没有实权的贾利勒苏丹也不顾八十多岁高龄，上城鼓舞士气。即使如此，联军的战况依然不容乐观。陆地上，荷军夺取了巴都沙哇城外围的所有据点，歼灭了数千联军。海洋上，巴都沙哇靠海，荷军海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丹姆司令官带着他的海上君主战列巡洋舰，在海湾附近纵横。一百多艘联军的战船被击沉，以致于陈泽在写给光武帝的奏疏中哀叹，如果再不给他补充战船，联军海军很快就不复存在。猛烈的炮火轰得城墙摇摇欲坠，就在守军陷入绝望之际，救世主帕碧罗阇率领两万暹罗军赶到。“如果让敌人的援军入城，这个仗便不好打了，斯比贝中校，你率军拦住他们”，科普罗尔司令官下达了军令。“是！”斯比贝领命而去，率两千荷军拦住了暹罗军的去路。科普罗尔举起千里镜，观察着战局。暹罗军初到，锐气正盛。正前方是最精锐的象兵，足有数百头大象，后面是步兵，两翼则有少量骑兵。此前在甘巴会战中，科普罗尔和联军的象兵打过交道，知道这些大家伙看着可怕，可却惧怕枪炮，炮火一轰便会四散奔逃，所以并未当回事。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帕碧罗阇在篡位前是象兵统帅，因此特别重视象兵的建设，他的军队，不仅大象数量多，还受过专门的抗炮火训练，不容易惊慌失措。仗一打起来，帕碧罗阇便身先士卒，冲在前面。见国王如此英勇，乍仑蓬、巴颂诸将紧紧跟随，暹罗军如打了鸡血般死战不退。荷军的炮火并没能轰散对方的象兵，反让暹罗军冲入阵中，遭到惨重损失后，被击退。斯比贝中校没有完成阻击敌人的任务，狼狈逃回，向科普罗尔司令官请罪，“很遗憾，阁下，我未能将敌人的援军挡在城外”。“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低估了我们的对手”，科普罗尔悠悠地叹了口气。援军的抵达令巴都沙哇守军的士气大振，也让荷军尽快结束满喇加战事、返回巴达维亚的计划变得遥遥无期。……亚齐王宫，亚齐王拉图萨菲亚图丁正在抽陀螺。这种巨大的陀螺，重达十斤，像个盘子。他将一条绳子绕在陀螺上，然后猛拉绳子，陀螺便开始旋转。然后熟练地用一根中间开叉的木棍将陀螺挑起来，送到一个带金属容器的矮桩上。陀螺不停地旋转。他喜欢这种运动，认为可以锻炼身体的力量和协调性。穆斯塔法静静地走了进来。拉图萨菲亚图丁看见了他，笑道：“我的盘陀诃罗（宰相），有什么事情吗？”“是这样的，殿下，明国的使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