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代理人战争（二十九）

大明礼宾院员外郎张玉裁来到了亚齐王宫，此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文质彬彬，犹如一只小牛犊。而亚齐王拉图萨菲亚图丁、宰相穆斯塔法皆已超过五十，留着大胡子，一看便是两只老狐狸。他俩的确是老狐狸，海峡战争打到现在，各大邻国均已参战、打得伤筋动骨，唯有亚奇国没参战，保存着实力、养精蓄锐。没参战不代表没行动，前不久，趁着各国正在大战、无暇他顾之机，亚齐国派兵兼并占碑国，进一步扩张了自己的势力。拉图萨菲亚图丁还令自己的军队在占碑驻扎，随时准备作战。具体加入哪一方，就看谁给的好处多了。国王和宰相团结，国势往往便强。拉图萨菲亚图丁、穆斯塔法算是珠联璧合的一对，配合得很好，此时的亚齐国算是地区强国。不知道为什么，张玉裁在这两位老狐狸面前，居然有一种相当压抑的感觉。他还年轻，资历尚浅，出使这种事本来轮不到他去，可朝廷到礼宾院挑人的时候，一众同僚都嫌出使地太远，万里迢迢，不肯去。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便接了这差使，没想到这么难！在暹罗时很顺，没费多大劲便说服了暹罗王帕碧罗阇参战。可遇到这两个水泼不进的老狐狸，却毫无办法。话说了一箩筐，俩人就是不表态。“如果贵国参战，攻下的满喇加土地，一半归贵国”，张玉裁说道。“可如果打不下来呢？我国岂不是白白损兵折将？”拉图萨菲亚图丁说道。“是啊，如果打不下来，我国的损失谁来弥补？”穆斯塔法也跟着说。“暹罗已经参战，荷军主力均在巴都沙哇与暹罗交战，满喇加城空虚。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就太可惜了”，张玉裁又说。这一回拉图萨菲亚图丁、穆斯塔法目光贪婪地互看了一眼，仍未说话。唉！只能用最后一招了，如果还不成，这差使便办砸了！张玉裁心中暗忖。“既然殿下无意参战，那本使便告辞了”，张玉裁起身告辞。拉图萨菲亚图丁令礼官送他，又秘令人监视。很快，有人来报，“殿下，明使四处打听去普利亚特堡的航道，看样子是想去果阿”。“果阿！他想去找葡萄牙人？”拉图萨菲亚图丁、穆斯塔法齐齐惊呼。葡萄牙人被赶出满喇加后，依然在天竺国的西岸占据着果阿、达曼-第乌、达德拉-纳加尔哈维利等诸多殖民地，以果阿为首府，并建有普利亚特堡拱卫。原本他们的地盘更大，后来将德里作为嫁妆送给了英王，面积减少了一些，但仍然算是一块大殖民地，每年带给葡萄牙王室可观的收益。听说明国使臣要去果阿，拉图萨菲亚图丁、穆斯塔法都以为明国是要联合葡萄牙人打满喇加，不由大惊失色。当年亚齐、柔佛、葡萄牙人为了争夺海峡的控制权，足足打了一百年。好不容易赶跑葡萄牙人，怎么能让他们卷土重来？“殿下，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抢在葡萄牙人介入前，立即参战，夺取满喇加”，穆斯塔法对拉图萨菲亚图丁说。“嗯，立即请大明使臣来王宫，就说我同意了”，拉图萨菲亚图丁吼道。作为绝代双雄，亚齐国的国王和宰相都是极有魄力的人，一旦决定参战，便立即动手。拉图萨菲亚图丁令穆斯塔法留守，亲自率领三百艘浆帆船、一万五千士兵，铺天盖地而来。此时，迪曼总督已经令丹姆司令官带着海军主力去巴都沙哇助战，满喇加城内，仅有一千士兵。他令西蒙市政官将城内所有的荷裔成年男子和亲荷的土著组织起来，也不过两千。亚齐国准备多时，又有国王亲征，士气高昂，攻下了周边众多城堡，差一点连城里的核心城堡圣地亚哥堡都夺了下来。迪曼总督暗暗叫苦，一边请科普罗尔司令官和丹姆司令官回援，一边做着城破后的准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雄城即将被攻破之际，又来了一支援军，荷军驻开普殖民地的萨瓦尔少校率一千三百士兵增援。这支军队原本是马特索尔科总督从开普调来，准备去马打蓝镇压特鲁诺佐约起义军的，行进海峡附近，得知满喇加城危急，阴错阳差出现在这里。这支军队的来援，令满喇加城暂时转危为安，却让马特索尔科总督镇压马打蓝国起义的计划，无法实施。科普罗尔司令官和丹姆司令官回援满喇加后，巴都沙哇之围顿解。帕碧罗阇、易卜拉欣率两万六千联军与亚齐军会合，主战场又回到了满喇加附近。马特索尔科总督压力很大。特鲁诺佐约的马打蓝起义军闹腾的厉害，一度打到了巴达维亚城下，他调集了能调集的所有兵力，方才堪堪守住；斯皮尔曼告诉他，伏波岛上的明国海军有异动，他的舰队不得不留在松巴岛防备明军和戈瓦人；海峡附近的战事又看不见结束的迹象。有压力便须想法子解压，于是，这位总督再次邀请大明钦使郭璘吃饭。不料这回郭璘发话了：“您若是同意给出入海峡的大明商船平等税率，吾立即赴宴。否则，这顿饭不吃也罢。马特索尔科还想再撑一撑，不料又传来消息：大明光武帝恼东印度公司不肯就范，下旨让南掌、占城、真腊、安南、高平、广南六国参战。一听又要增加六个敌人，他在慨叹明国的藩属何其多之余，果断做出了让步：同意给出入海峡的大明商船平等税率。光武帝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自私自利的他，假惺惺地派出使臣调解海峡战争。最终各方均同意维持海峡现状，东印度公司发表了一个承认各国独立的申明，体面结束了战争。亚齐国王拉图萨菲亚图丁见自己损兵折将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勃然大怒，在城外劫掠了一番回国，各国亦有样学样，引起了东印度公司的抗议。这种事情，老皇帝向来是不管的。只要本国能得好处，管其他闲事做甚？最可叹的是马打蓝义士特鲁诺佐约，东印度公司腾出手后，调动大军围剿他。起义最终失败，本人也光荣地战死，成为本国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东印度公司则逼古拉特王割让了伯良安地区，逐步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力，将马打蓝国变成了公司的直属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