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平地起于南京京城金川门外,这是工部派人修建的证劵交易大厦,共三层,一层的大厅给资金量较小的客户,二局有众多雅间给资金量大的钱庄、商会、豪客;三层则是户部证券司和大明钱庄等有官方背景的衙门所在。户部证券司是新成立的衙门,第一任郎中尤侗五十三岁,被尚书张孝起赞为老成稳重。衙门初设,正需要性格沉稳些的官员挑大梁,光武帝便选了他负责;又给他配了两个年轻些的员外郎杨雍建、韩菼,皆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主抓公司证券的发行,另一个主抓印花税的收缴和日常管理。“公司”是个全新的事物,自从光武帝允了皇太子的股份之法,鼓励多方入股,以文书约定份额,共负盈亏,并在户部专门设了工商司为这些入股之人的股份注册,民间便兴起了集资办实业的浪潮。这一个个实业,被称为公司,主要有两类:一人出全资的,称独资公司;多人共同出资的,称股份制公司,出资人称为股东,股东们开会选出经理管理企业,并由一些较大的股东组成董事会,推选出董事长共同监管经理。据说这法子竟是当今圣上想出来的,他老人家提出这法子后,震惊了户部的官员。没想到圣上不仅会治国理政打仗,对办实业做生意也如此在行!真乃千古圣君,文韬武略赚银子,天下第一!在大明证劵交易大厦内挂牌交易的,自然都是股份制公司,交易的便是公司的股份。一个个看似耗资巨大的公司,因为有多个股东,实际出资便少了许多。比如鞍山有家挖矿冶铁的公司,东家需银三十万两,只出十万两,还有二十万两通过募股募来。这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到户部证券司发行局先申请注册发行,获批后再由发行局根据他们所需的银子,划分出相应股份,交给有实力的钱庄、商会、豪绅承销,这些承销商再销售给愿意出资的众多股东,然后发行局为这些股东登记并开具持股证明。这些持股证明称之为“股票”,一张纸一百股,每股价格随交易浮动,买得多的,手中的股票便多;买得少的,手中的股票便少。股票这东西妙就妙在可以交易,除了每月三天的休沐日,每日都可交易三个时辰,价格吗,说不准,可以一飞冲天,也可以一落千丈,赚或赔,看汝的运气!刚开始发行局找钱庄、商会、豪绅们承销时,他们只当是给官府面子、花钱买个人情而已。没想到大明百姓对投资,居然热情似火,火到令某证券司官员感叹,“今百姓之购股票者,则不问该公司之美恶,及可以获利与否,但有一公司新创、纠集股份,则无论如何,竞往附股”。这便令承销股票成了极其有利可图之事,几乎都是赚,罕见有赔。钱庄、商会、豪绅们如闻见血腥味的鲨鱼般围绕着证券司的官员们上下打点,只求得到承销股票之权。分管证券发行的杨雍建,着实得了些油水。大明证劵交易大厦建成不过一年,就已经有了四百多家公司在其中挂牌交易,几乎天天都有新公司出现。之所以规模扩大得如此之快,很大原因在于此时大明对周边国家的贸易顺差,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涌入大明,资本主义的蓬勃发展,刺激了国内的投资;更主要的是因为发行股票是一件极其有利可图的事,发行时,证券司先收一笔手续费,交易时还要缴税。据说这税种是当今天子钦定的,单向征税,买股票时不征,卖股票时征。皇帝还给这税种起了个名字:印花税,规定按成交金额的千分之一征收。千分之一,乍看不多,可只要有交易便可以征,挂牌交易的公司越多,朝廷征的税便越多。为了能多征税,老皇帝未对每天的交易次数设限,巴不得那些股东们每天交易几次才好。谁也想不到的是,小小一个印花税竟真的玩出花来,一年的时间,竟然征到一百万两银子的税!老皇帝于是下旨,在北京和桂林,再各建一座证劵交易大厦,将池子扩大好养鱼!……刘石头来到南京证劵交易大厦的门口,此时离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还差一刻,门没有开。证券司规定:每日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未时(13时至15时)、申时(15时至17时)交易,逢旬日(十天)休息一天。刘石头瞅着大门上的那幅对联:“投资有风险,交易需谨慎”,感慨不已。据说,这对子是当今圣上亲笔所题,为了怕百姓们盲目投资亏钱,特地写了这幅对子提醒。皇帝陛下真是仁慈啊!他发自内心的感激老皇帝,曾几何时,他只是一间鞋铺的伙计,因为受一个朋友之托,帮他递交市价单,从此玩上了这东西。竟然由没有多少积蓄的鞋铺伙计,变成了一位身价十万两的股东。若不是仁慈的皇帝陛下,自己哪有这富贵命?正感恩戴德之际,门开了,守门的差役冲他一笑,经常来,自然混得熟。他也冲差役点头,微笑着进去,寻了个座位坐下。大厅中人山人海,满眼的红红绿绿,红的是涨,绿的是跌,映在厅中十几块大木板上。板上铺着白纸,用石黛标着公司名和股票价格。每有成交,交易员都用布擦去旧价,换上新价。仿佛是为了迎合股东们喜涨厌跌的心理,交易员们都身穿红衫,被股东们戏称为“红衫客”。刘石头看着股价,猛地站起来,走到一个交易台前,排队往前挤,队很长,前面的老头儿似乎是个读书人,对他的无礼很不满,白了他一眼,“竖子,懂不懂什么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怎可如此蛮横?”刘石头脸一红,自己一着急想插老人的队,确实无礼了些,忙拱手施礼,“小子无礼,老丈见谅”。“哼”,老头儿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终于等到自己,刘石头沉声向红衫客说道:“北海路桥,给吾买五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