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春笋（十四）

起风了，大明债市起风了！一则传言，悄悄扩散，说是户部决定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发大明钱庄的公债。这公债并非朝廷发的，而是公司发的，风险较大，但是利率较高。大明钱庄因为是朝廷开的，虽是公司，但是在百姓眼中等同于朝廷的衙门，利率又比昭信票高，更妙的是，大明钱庄已经上市，这些公债可以转成股票。因此，向来比昭信票更受欢迎，不需要向钱庄对半折抵押，更不用分一成给钱庄，甚至不用钱庄承销，直接在股市发售。这消息传开，许多人深信不疑，毕竟朝廷发行大明钱庄的公债，成本更低。一般情况下，昭信票期限快到时，因为需要票据和朝廷结算，各大钱庄会买回票据，造成票价上涨。所以，一些中小股民开始买入昭信票，价格又重新涨高到了七十两上方。不过，那些大资金却甚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东家，咱们的成本不过六十三两，如今已经七十五两了，获利两成已是极高，出货吧”。“不可，没有吾的命令，一股都不许抛”，赵奇喝道。他自然知道，两成的盈利于债券已是极高，可临走时，雇自己的那位豪客有交代，没有他的命令，一股都不许抛。端人碗，便得服人管。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边观察票价，一边耐心地等待指令。……户部证券司员外郎韩菼来到了桃花坞。这位位高权重，分管印花税征收和昭信票发行。正是因为他的帮助，徐仁的富贵钱庄才能承销七十万两、陈义的亨泰钱庄也才能承销三十万两。一听韩员外来了，徐仁、陈义、王子德三兄弟慌忙迎接。作为财神爷，韩菼自有其架子，只与徐仁有说有笑，却对陈义、王子德二人十分冷淡。二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脸媚笑，百般逢迎。“徐兄，吾来此有一事相托”，韩菼开口道。“韩公有何吩咐，在下一定照办”，徐仁忙表态应承。这位可是证券司的官员，官职未必高，权力却大，随便透露点消息给自己，都够自己享用不尽”。“吾有五万两银子想委托徐兄代购第九期昭信票，不论价格，全部买入”，韩菼郑重地说道。证券司的官员按规定是不许买卖股票、债券的，所以才请徐仁代购。徐仁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问道：“韩公，可是这第九期昭信票有什么消息吗？”韩菼压低了声音，“户部已经决定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为发行大明钱庄的公债。吾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代购五万两，几天后抛出，赚上若干也是好的”。“什么！”陈义忽然惊呼。徐仁狠狠地瞪了陈义一眼，向韩菼媚笑道：“区区五万两，何用韩公出钱？吾等兄弟替您出了便是”。“哎呀，这如何好意思？”“能为韩公效劳，是吾等兄弟的福气，请万勿推辞！”“如此，多谢诸位”。韩菼称谢告辞后，陈义有些埋怨徐仁，“兄长，您说高抛掉昭信票再买回来、赚个差价，咱们是在七十一两卖的，却没能再买回来，如今已经涨到七十五两了，该如何是好？”“蠢才，有这么好的消息，汝还怕赚不到钱吗？咱们总共不过承销了一百万两，再成倍买回便是”，徐仁怒喝道。三人不说话，使劲地买、买、买！短短数日，便买了两百万两，比承销的金额多了一倍。徐仁跟韩员外的关系，钱庄界有所耳闻。见他不停地买入，一些钱庄也开始跟进，甚至有消息灵通人士借高利贷买入。在这股力量作用下，第九期昭信票的价格涨到了八十一两。当然，也有一些投资界的大亨对传言有所怀疑。“东家，外界都在传户部已经决定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为发行大明钱庄的公债”，手下向四海钱庄的东家刘承义汇报了此事。“这等大事，朝廷不大可能轻易决策，总得落个水落石出才好出手”，刘承义淡淡地说道：“走，去户部，吾和户部左侍郎蒋文德是多年老友，找他问个明白”。刘承义来到衙门，请人通禀。一听是他，蒋文德长叹，“刘兄啊刘兄，皇命难违，你我几十年的交情，尽矣！”吩咐人请他进来。“蒋公，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户部已经决定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为发行大明钱庄的公债’之说是否属实？”“刘兄，户部为了财政需要，确有这么一个打算。第九期昭信票发行一千两百万两，打对折抵押给钱庄，实价只有六百万两。固然结算价高些，却又要分一成给钱庄。这与发行公债的成本比，可以说太过巨大。不划算呀不划算！”“多谢蒋公明白告知！”刘承义称谢告辞。回到家中，立即命人买了一百五十万两第九期昭信票，又将此信息告诉了一些好友。背景深厚的四海钱庄都买了，外界再无怀疑，都盯着第九期昭信票狠狠地买，票价直线上升，竟涨到每张九十三两。即使离票面一百两的价值只差七两，此时的情势却如火上浇油，不可收拾。大量股民相信谣言，疯狂买入，市场上对于传言不断加码，甚至有说该债券将会涨过百两，溢价超过票面价值。……赵奇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他，蒋文德着一身黑衣，来到了小院。“东家，您来了”，赵奇躬身问候，态度十分谦卑。这些天，市场上的这种情势，让他对眼前人的能力钦佩之极。这位绝不是普通人！“嗯，咱们获利几何了？”蒋文德嗯了一声，问道。“东家，咱们是六十三两的成本，如今价格是九十八两，六百万两本金总共获利三百三十万两”。“嗯，等涨到一百二十六两，获利一倍，便清仓”，蒋文德冷冷地吩咐道。“获利一倍！”赵奇只觉得心里一跳，一倍的盈利于债券而言是不可思议的，能赚到两成已是罕见。可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能办到，恭敬地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