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春笋（十五）

“号处，号外，户部发布消息，各大钱庄结算昭信票，必须按照之前的协议，在规定的时间内持票据结算，违者一律以‘破坏债信’论处”，报童们大声叫卖着最新新闻，《证券日报》、《南方商报》、《投资快报》等报纸刊登出了这一消息。该消息的最后一段赫然写着：“该决定已呈报内阁，并获圣裁”。乖乖，这可不得了，这意味着是当今圣上的最高谕旨。“破坏债信”这个罪名可不轻，不仅会被从钱庄界、证券界除名，加上皇帝重视，甚至会有掉脑袋的风险。消息一传开，钱庄界顿时乱作一团。结算期即将到来，很多当初以七十多元价格卖出昭信票、想在六十元附近重新买回的钱庄，如今手中没有了票据、无法结算，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需在市场上将当初以七十多元卖出的昭信票，再重新买回便可。当初抛出去多少，就得买回来多少，必须拿到户部当初抵押的等额票据。哪怕如今的价格已是每张九十八两，甚至更高；哪怕亏损百分之四十、五十、六十，在“破坏债信”这顶大帽子威胁下，也得买。总之，所有跟户部签过第九期昭信票协议的钱庄，都被户部的消息催醒，赶紧从市场抢购昭信票。第九期昭信票的价格一涨再涨，很快过百，继续扶摇之上。“徐兄，韩公的消息果然准确，昭信票破百，咱们获利四成多了，要卖吗？”桃花坞内，陈义、王子德一脸欣喜地问徐仁。“呵呵，先别着急卖，如今各大钱庄正在为买不到票据、无法应对清算发愁，多少钱买他们都认。愚兄认为票价会一直涨到结算前，卖早了会吃亏的”，徐仁乐呵呵地说：“咱们持有到结算前三日再卖”。与他持同样看法的是四海钱庄的东家刘承义，他的消息出自于户部左侍郎蒋文德，自以为一百个可靠，笃定如泰山。吩咐手下，至结算日前几天再获利了结。蒋文德对赵奇规定的一百二十六两价格很快就到了。“告诉大伙，立即抛出”，赵奇坚定地下达了指令，他只是棋子，只需听从棋手的安排便可。手下纷纷遵令递交卖出股票的市价单，六百万两获利一倍，转眼变成了一千二百万两。蒋文德的敛财计划顺利完成后，不想让票价继续上涨、不可收拾，又令户部再次发出消息：“郑重声明并无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发大明钱庄公债”之举，消息传来，昭信票价格狂跌，一会儿工夫便由一百三十两的高点跌至五十两，场面极度混乱。户部发布消息那日，徐仁、陈义、王子德三兄弟正在青楼饮酒听曲，欣赏着美人歌舞，好不快活！“老爷，户部声明回收第九期昭信票改发大明钱庄公债一事不实，票价跌到每张五十两了。咱们的两百万两本金，半日内便跌得只剩一百二十五万两，如今亏损七十五万两矣”，忽有手下跌跌撞撞跑来，大煞了风景。“怎么可能！韩公明明跟吾等说，那消息千真万确呀！”陈义不肯相信。“是啊，韩公还说要出五万两请我等代购呢”，王子德也一脸不解。徐仁楞住了，银牙咬破了嘴唇也不知道疼，许久方喃喃地说：“倒是吾忘记了，韩公是当官的。吾等草民想和当官的交朋友，犹如做梦，活该有此下场啊！”“户部发布消息说，并无收回第九期昭信票改发大明钱庄公债之举？这怎么可能？”四海钱庄的东家刘承义无法相信，因为该消息在蒋文德口中得到过证实，他大胆在一百两附近买入，买在了高价，如今只剩五十两，投入的一百五十万两转眼便跌了一半，七十五万两灰飞烟灭。“吾跟蒋文德三十年的交情啊！蒋公，汝为何骗吾？”刘承义嚎啕大哭，为挚友的背叛而痛苦。他本有风疾之症，受此刺激，脑部充血昏迷。家人急请郎中，无奈回天乏力，死时六十一岁。刘承义并非在这场债券风波中死于非命的唯一一人，同样的不幸者还有十五人。有的是因为家产赔光，被债主逼债，跳楼而死；有的是因为原来有病，深受刺激导致病情猝然发作而死……另外还有很多原本健康状况良好的人，受此刺激，得了精神性疾病，痴痴傻傻了起来。……大内紫光阁，朱亨嘉手持帐簿抚摸着，如抚摸珍宝。第九期昭信票发行一千二百万两，第一次结算期，以平均价格六十两结算后，总金额七百二十万两，再减去给各大钱庄的一折七十二万两，朝廷实得不过六百四十八万两。不过，自己利用钱庄的六百万两做局，炸作债券，居然赚了一倍，净挣六百万两。加上发行第九期昭信票实得的六百四十八万两，如今国库内多了一千二百四十八万两，推行新政，足够了！“蒋卿，汝很好，此番着实辛苦了！”望着跪伏于地的蒋文德，老皇帝柔声抚慰。被皇帝夸奖，蒋文德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了起来，“此皆是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不敢居功！”“哈哈哈！”老皇帝乐了，“来人，赐座，朕要与蒋卿好好聊聊”。被皇帝赐座，一般是元老重臣才有的待遇，这标志着蒋文德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蒋卿，此事做得还隐蔽吗？不会让人怀疑到朕的身上吧？”说这话时，光武帝的脸色微微泛红，堂堂九五至尊，设局来坑金融大亨们的钱，传出去可有伤龙颜。“陛下放心，臣此次找的操盘之人，皆是与各大钱庄无干的人员，而且在彼等面前，臣从未泄露过身份”，蒋文德郑重地说道。“嗯，这便好”，老皇帝闻言放下了心，又对他吩咐道：“蒋卿，如今银根充足，朕琢摸着，不妨再印五百万贯宝钞流入市面。不管多难，一定要让宝钞流通起来！”“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