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春笋（二十）

“来人，上茶”，进入衙门，叶承祧吩咐沏茶。茶尚未沏好，顾炎武便开了口：“叶公，甘肃民牧不兴，吾总结了一下，有两个原因：一是马匹买卖被晋陕商人垄断，卖不上高价，影响了民间养马的积极性；二是农户抗风险能力低”。叶承祧点点头，“忠清有什么好法子吗？”“对于第一个原因，吾有一策：‘外销’。晋陕商人垄断了甘肃马市，外地商人进不来，导致马价低迷。既然如此，吾等何不召集有意从事马匹生意的本地商人，成立一家股份制公司，和各地的养马户签订合同，统一制定最低销售价格，然后派专人去外省联系销售”。“此议倒是可行，只是忠清想去何处销售呢？去找徽商、粤商或者江浙商会？”“吾决定去川陕晋各省的水马驿站，直接销售”，顾炎武坚定地说。“如何运马？”叶承祧问道。“由公司组织运输队直接运到各驿站”。叶承祧点点头，“那关于第二个原因，忠清打算如何处理？”“吾打算由朝廷出面，组织一家意外保障公司，向养马户收取一点费用，如果发生马瘟疫这样的意外，给予五十倍的赔偿，赔偿多少根据保额来”，顾炎武微笑道。“这法子好，不过由官方出面组建公司，此事需向朝廷请示，忠清，汝与我一起上奏朝廷定夺”，叶承祧说道。……叶承祧和顾炎武上的奏疏传至乾清宫，朱亨嘉看了以后楞住了，意外保障公司？这不就是保险公司吗？没想到叶承祧和顾炎武还有这等超前意识！不对，这法子叶承祧绝对想不到，一定是顾炎武的主意！嗯，好方法！不光是马匹得了马瘟疫可以保险，人生病一样可以保险，养老、子女教育都可以保险。老皇帝越想越兴奋，亲自赐名：“甘肃保险公司”。有了皇帝支持，什么事都好干！顾炎武、叶承祧，乃至甘肃巡抚田厥茂，上上下下行动起来。由朝廷出银十五万两、甘肃本地的八家钱庄、有实力的商人二十余家，共同出资成立的甘肃保险公司正式挂牌成立。这是大明第一家保险公司，成立以来立即向各大养马户以一比五十的比例鼓励参保。养马户花一百文钱，便能买五两银子的保险，一旦发生马瘟疫这样的灾害，也不用担心血本无归，由保险公司理赔。与此同时，另一家公司：甘肃马匹贸易股份公司也成立了，该公司由甘肃有实力的三十多家大商人共同出资一百万两，与各地的养马户签订长期合同，以上驹十一两、中驹九两、下驹七两的价格统一收购养马户的马匹，再转卖至外省。这个价格大大高于陕商和晋商的收购价，甘肃官府十分重视该公司的运营，甘肃巡抚田厥茂、布政使叶承祧下令挑选精干官员，陪同甘肃马匹贸易股份公司的销售人员去外省跑销售，并以订单的多少作为官员的考核标准。…西安，中华四大古都之一，不仅是陕西的政治中心，也是文化和经济中心。一省首府，物阜民丰。距城东长乐门十里处有“浐河铺驿站”，过往商旅络绎不绝，带动了当地经济，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一个小村庄，“东十里铺村”。浐河铺驿站因为在东十里铺村中，故又被当地人称为“十里铺驿站”。“咯～咯～咯～”马驿养的大公鸡打起了鸣，驿丞刘富贵早早地起了床。挣钱需趁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自从驿传改革后，刘富贵每天都起得早，因为有赶早的客商会来驿站休息。浐河铺驿站并没有像其他驿站一样，将餐饮住宿业务承包给商人，而是全驿上下共同承包了住宿业务。因为位于重要的商道上，客商众多，餐饮住宿业务每年都有不菲的进项，年年分红，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最近，朝廷又下令开通了民信局业务，虽然西安是大城，寄信和包裹的人多，奈何长安马贵，三五十两一匹的马价拉平了利润。刘富贵一算帐，辛苦一年，民信局业务是持平的，不亏也不赚。遂不再重视，将业务重心转向了餐饮住宿。每天公鸡一打鸣，便会起床巡视一番，看看驿站门前的环境是否整洁，生怕怠慢了客商。“嗯，今儿个卫生搞得不错”，他点了点头，去驿站食堂吃了点东西，回驿丞办泡了壶茶，往椅上一躺，细细品尝。“老爷，有人给您递了张拜贴”，正享受着，收到了一张拜贴。刘富贵瞟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上面赫然写着：“甘肃参议顾炎武”。他读的书少，士林首领顾炎武的大名并未听说过，可参议这个官职却是知道的。这可是四品官，和西安知府平级，与自己这个不入品的驿丞可谓云泥之别。在这西安府，知府老爷何曾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假的，这一定是骗子上的拜贴！堂堂参议怎会向自己下拜贴？作为驿丞，刘富贵能接触到大量公文，自然是懂行的。可将印信查看了一番，居然分毫不差。奇怪，这么大的官找自己何事？他不敢怠慢，亲自出迎，将顾炎武请入客厅，上了香茗糕点。“顾参议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刘富贵恭敬地问。“吾此来是有一事请刘驿丞帮忙，甘肃新成立了一家马匹贸易公司，有大量良马出售。不知浐河铺驿站是否有需求？价格好商量”，为了推广马政，顾炎武豁出去了，放下参议之尊，亲自带人向各大水马驿的驿丞寻购。不光是陕西，四川、山西、湖广等省，甘肃皆派有官员领队跑销售。日后，这种精神被称之为甘肃精神。这倒新鲜，堂堂参议竟然向吾一个小驿丞销售马匹。刘富贵来了精神，“敢问贵公司马价几何？”“上驹三十两、中驹二十五两、下驹二十两，均价在二十五两上下”。刘富贵一听，这个价比自己的采购价：上驹四十五两、中驹三十五两、下驹二十五两便宜得多。不过，他是惯会做生意的，习惯性地又压了压价，““上驹二十五两、中驹二十两、下驹十五两，如何？如果可以，吾订五十匹”。“成交”，顾炎武是爽快人，觉得这个价马政公司仍有得赚，欣然同意签下合同，这是他拿下的第三十份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