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是长江重要支流沱江的发源地之一,生态环境优美,生长着大熊猫、金丝猴、云豹、牛羚、金雕等珍禽异兽。王泰随梁胜文往白水河方向而去,一路上被无边美景震撼,赞叹不已。农林牧渔技术服务站设在白水河乡的中部,典型的农家屋舍,一道矮矮的篱笆墙,几间木屋,宽敞的院子,还有几间仓库。门上方写着“彭县农林牧渔技术服务站”字样。众人进门时未看到人,梁胜文暗暗叫苦,自己一向不待见这农技站,这伙人许是不在,若是让王尚书瞧见农技站中无人值守,弹劾自己一个御下不严之罪,可是大大不妙!堂堂尚书,摆布一个小小知县,容易之极!还好,走至后院遇到了人,正是两名技术员之一。见有人在,梁胜文吁了一口气,喝道:“陈焕呢?京里的王尚书来视察,速唤其出来接待”。“陈站长正在后院给各乡里的种田能手讲解农业知识”,技术员讷讷地说道。“莫要唤他,吾自去瞧瞧”,王泰摆了摆手。众人往里走,忽见两个农夫从屋里奔出。一个笑道:“兄长跑得何其快?”另一个啐道:“不快不成,听课听了一半忽然尿急,误了陈先生的课,损失可大咧”。此二人自顾自去了茅厕,王泰偷偷地往后院大屋一瞅,密密麻麻坐了近百人,俱是庄稼人打扮,一名青年儒生正在授课。“麦、禾的选种技术:麦种,候熟可获,择穗大强者;禾种,择高大者。以穗大、植株粗壮者为种,种好,苗自然就好”,那儒生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生生将农书讲成了诗歌的感觉。“先生”,一名农夫举手发问:“纵然种好苗壮,若遇病虫害也是枉然。有什么法子可以防治病虫害吗?”那儒生微笑着,露出了一口好白牙,“人都道病虫害乃是天灾,遇到了只能徒叹奈何,甚至还有求神拜佛者。其实不然,病虫害是可以防治的。首先,可以从育种时防治,《泛胜之书》记载:‘以水煮沸剉碎的马骨,再加附子浸泡,三四天后去附子,再加入蚕、羊矢(股内侧近阴处)搅拌如稠粥。最后加入种子反复浸泡,可使禾稼不蝗虫。无马骨,雪汁亦可‘;其次,可以种些害虫不食的蔬菜,《救荒简易书》中记载:‘臭麦、豌豆、小扁豆、蚕豆、芥、葱、茼蒿、白萝卜、油菜、圆叶苋菜等,均有辛辣、臭等气味,害虫避而远之’”。王泰听罢,暗暗点头,这年轻人倒甚是博学,引经据典,有根有据。“陈先生,您所说臭麦、芥、葱、茼蒿等蔬菜虽然能抗病虫,然而口感过于辛辣,食者不多,有无其他的好法子?”“有的”,那年轻人吞了一大口茶,骨碌碌喝下,准备开讲。听他说“有的”,屋中的种田能手们,识字的掏出纸笔准备记载,不识字的竖起了耳朵。近百人的教室内,居然鸦雀无声。王泰正在暗自称奇,便听到阵阵悦耳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和煦而有力量,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陈了育种和种植害虫不吃的果蔬,还有三法可治病虫害。其一、轮作防治法。此法在《齐民要术》中有记载,‘种麻得良田,不用故墟。故墟亦良,有点叶夭折之患,不任作布’。‘点叶’、‘夭折’是两种可通过土壤传播的病,‘不用故墟’,即不能在连作的田块种植,改连作为轮作,便可避免这两种病。就我彭县来讲,可在三四月份种稻、九十月份种麦,便可减少病虫害发生。切记,一定要轮作,切不可连作。倘若一年到头都种一种作物,发生病虫害的概率便大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老辈们世代相传的经验,三四月份种稻、九十月份种麦,原来如此啊”,底下的种田能手一阵惊叹。以前祖辈们留下的种田经验,他们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听陈焕一讲,便豁然开朗了。“其二、间作套种法。一块地中不可只种一种果蔬,应该掺杂着种。魏晋南北朝的农书上记载‘桑苗下常劚种绿豆、小豆,可使二豆良美,润泽益桑’。吾曾经做过试验,食麦的虫子在专种麦子的农田里比在麦子和其他庄稼混种的农田里繁殖起来要快得多。如果大面积只种植一种谷物,会为某些虫子数量的剧增提供条件。所以,吾认为,种田应以麦、禾为主,掺杂着种些豌豆、蚕豆、芥、葱、茼蒿,白萝卜之类,可以大大减少病虫害的发生”。这年轻人倒是认真,居然还做了试验,王泰需出了欣赏之色。“王尚书”,梁胜文躬身轻唤了他一声,便欲去叫陈焕出来迎接。“嘘”,王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不要讲话,让陈先生将课讲完”。“是”,梁胜文只得恭敬地陪听。“其三、天敌防诒法。所有的害虫皆有天敌,引入天敌,便可防治害虫。可以以虫治虫,《南方草木状》记载,‘交趾人以席裹并巢贮黄猄蚁卖于市,该蚁可使南方柑树免于群蠹(小虫子)所伤。黄猄蚁的治虫性能须依靠数量,故应并巢而卖’;也可以以鸟治虫,秦人已经观察到啄木鸟啄食林木害虫,《南史·列传》也有飞鸟食蝗的记录;还可以蛙治虫,《渊海类函》上说,‘蛙能食虫,必应禁捕’;家禽亦是能食虫的,我朝霍韬曾云,‘广东香山、番禺等地有蟛蜞虫,食谷之芽,大为农害,唯鸭能啖焉,且鸭不为害农稻’”。“先生”,又有一名农夫举手发问:“您适才所说,皆是防治田野间病虫害之法,我家有个谷仓,时常生虫,何以治之?”“无妨,可用艾草藏于瓦器、石器中驱虫”,年轻儒生微笑着说道。“老夫亦有一法,可用莽草熏虫,烟雾弥漫于室内,仓储害虫绝矣”,忽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却是农林牧渔部尚书王泰,听到此节,一时技痒,大笑着插了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