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最后的征伐（一）

有些人年纪越大便越不甘寂寞，所谓虎老雄风在、人老心不老，或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说的便是这种情况。大明光武帝绝对是这一类人，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今年步入七十七岁的他，身体大不如前，却决心在历史上留下征战的名声，给人生划上圆满句号。经过三年多的改革，大明的国库是充实的，财政盈余一千六百万两。更重要的是，随着宝钞的流通，国家拥有了印钞的能力，这意味着，可以通过适度的印钞，解决财政困难。有了钱便想打仗，按老皇帝的话来说，每隔几年，就得让将士们见见血，忘战必危嘛！他将攻伐的目标放在了南亚的莫卧儿帝国身上，这是由贴木儿的后裔建立的王朝。如今的皇帝奥朗则布是废黜了父亲拉贾汗自立的，他是一位十分有能力的君主，四处征战，建立起了一个东至孟甲拉、南抵迈索尔、西达阿父汉、北临喜马拉雅山脉的庞大帝国。然而，朱亨嘉却知道这个帝国表面强大，实则危机四伏。奥朗则布放弃了帝国初期的宗教宽容政策，加强伊教的宗教地位，对其他教派征收人头税，将印度教徒逐出政府，并大举拆毁印度教庙宇与神像。这些短视的政策激起了其他教派的武装反抗，锡克教徒和拉其普特人成为帝国公开的敌人；而最危险的敌人则是新兴的马拉塔人建立的国家，它一度拥有与帝国抗衡的能力。除此之外，西方殖民者的侵略是另一大威胁。荷兰东印度公司占据了南部的卡利卡特、科钦等地，与锡兰殖民地联为整体；葡萄牙人则控制了西部的果阿、第乌、达曼等地；英国则在苏拉特和孟买建立了据点；此外，路易十四主导的法国对其也是垂涎欲滴。有这么多内忧外患，朱亨嘉觉得莫卧儿帝国是个外强中干的软柿子，可以捏一捏。他之所以想将这块辽阔的大陆掌握在手中，除了好大喜功、虚荣心作祟处，还有经济上的考量。满喇加海峡一直掌握在红毛夷人手中，为了不被红夷掐住贸易的咽喉，他开发了由缅甸入云南的贸易新路线，然而总觉得单薄，想通过掌控天竺，再多获得一些交通西夷诸国的贸易通道。这样，大明的贸易安全便多了层保障。表面上看，由天竺通往大明的乌斯藏，必须翻越险峻的喜马拉雅山，此山如此高峻，是无法贸易的。事实并非如此，喜马拉雅山固然险峻，但其中不乏大裂谷，成为乌斯藏南下天竺的天然贸易通道。这个年代，在众多裂谷中，以大明属国尼八刺境内的吉隆、聂木拉大裂谷最为有名。商人们从日喀则至阳布（佳得满都），再经过这两条裂谷，一东一西，进入天竺的阿拉哈巴德与比哈尔两省。不过，光武帝心心念念的并非这两条贸易通道，而是由拉萨经浪卡子至江孜，或者由日喀则沿年楚河河谷至江孜，往南经康马、堆纳等地到帕里大裂谷，再通过这条大裂谷，顺麻曲河谷而下，经亚东翻越乃堆拉山口至大明属国哲孟雄的国都甘托克，然后经噶伦堡，沿特斯泰河河谷直下而到天竺的西里古里。这条贸易路线在这个年代还未开发，作为穿越客，朱亨嘉却知道帕里通道是与天竺贸易最便捷的通道。裂谷东部为卓木拉日雪山，西部为泡罕里雪山，两大山峰中断，形成一个极大的缺口。以乃堆拉山口为分界点，以北归大明，以南属天竺。因为印度洋温暖的气流可以由裂谷吹入。大明境内的康布麻曲河谷环境非常优越，有“小江南”之称。他想将这块战略要地拿到手，为此必须得到天竺的孟甲拉地区。老皇帝是打老了仗的，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虽然国库内已有存银一千六百万两，仍担心不够，又发行了一千万两债券，在乌斯藏、缅甸等地调兵遣将、屯积粮草。领兵的大将他已经选好了。乌斯藏的兵马由秦国公李定囯节制，这是一员虎将，五十一岁，骁勇善战。不过，此人是大西军降将，也是前太子朱若极的人。老皇帝不担心他不忠于自己，却担心他不忠于自己的儿子朱若峰。考虑到此人镇守云南多年，为防尾大不掉，给他换了防区，调往乌斯藏，统管乌斯藏、朵甘、俄力克地区的军务。皇帝命李定国在日喀则屯兵积粮，随时准备由吉隆、聂木拉这两条大裂谷，进入天竺，攻击莫卧儿帝国的国都徳里。为了培植儿子的羽翼，他又命皇太子的心腹武靖伯王国玺为李定国的副帅。攻灭莫卧儿帝国，是光武帝制定的终极目标，为此拨给李定国三万兵马。从乌斯藏至天竺，一路俱是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难以布置大军，三万人已是极限。因为自然环境过于恶劣，朱亨嘉并未对这一路抱有太大希望。他的进攻重点是缅甸方向，令晋国公杨怀、丹阳侯张成武统兵十万，驻于密支那和阿瓦城；粤国公孙贵、辅明侯林察统三万水兵，屯于阿达曼港，随时准备攻击孟甲拉地区。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帕里大裂谷控制在手中，打通这条贸易要道，是他的初级目标，所以在缅甸部署了重兵。一到打仗的时候，老皇帝便总能想到那些从龙功臣，包括有罪的那些。他记起了因为参与夺门之变被流放福州的功臣们，其中吴川侯白文选被降为吴川伯，浦城侯马宝被降为浦城伯，远安伯陈友龙、广昌伯李元胤、宣平伯董方策则由世爵改成流爵。此外，总兵赵得胜、赵印选、林佳鼎等，一律被削职为民。下旨令马宝、陈友龙、李元胤、董方策代理总兵，赵得胜、赵印选、林佳鼎代理副将，军前效力。消息传出，罪将们个个感激涕零，只是却有三名罪官：杨辅臣、陈寿、杨威已经在流放期间病故，没能熬到皇帝重新想起自己的时候。造化弄人，多少英雄败给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