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最后的征伐（十五）

奥朗则布皇帝的双目赤红，亲冒矢石向前。士兵们被皇帝的勇气鼓舞，高呼“安拉至大”，拼死冲杀。奥朗则布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万重骑兵，准备在步兵冲开豁口后投入战斗。原本，重骑兵是要在大象冲破敌阵后才跟随冲锋的，可因为大象伤亡殆尽，只能靠步兵打开豁口。“变阵！”大明晋国公杨怀平静地下令。张成武、林佳鼎诸将各自约束部下，由方阵变方圆阵。一个又一个的方阵组成大圆阵，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与火铳在外，刀盾手和骑兵在内，队形密集，有着极强的防御力。莫卧儿步兵先是被长枪所阻，后被火铳射杀，偶有悍勇之士冲入，也被刀盾手和阵内的机动骑兵斩杀。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明军在莫卧儿军的围攻下，不动如山；同样僵持不下的还有双方的右翼。僵局，首先在左翼打破。马宝、白文选部对上了莫卧儿军左翼提利尔汗部。作为莫卧儿名将，提利尔汗的攻势极其骁勇。可惜他遇到了更勇猛的马宝！见左翼的敌军又是轻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的老一套，马宝怒了，率一千死士，换上斩马刀斩起了马腿。这种刀最适合对付骑兵，一时间遍地马腿，莫卧儿骑兵纷纷落地。砍马腿这事，看着容易，做起来却甚难，要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勇气，非大智大勇之士不能为。马宝便是智勇之士，斩马刀上下翻飞，砍得马腿成堆。“好胆！”莫卧儿万夫长科坎洛跃马持枪而上，欲刺马宝。“去死吧”，凶猛一枪如蛇信。马宝听不懂天竺话，但从表情上看便知道不是好话，无非是“纳命来”、“要尔命”之类的。“哼，想要咱的命，汝也得有真本事才行”，他冷笑一声，将身子侧过，避开那杆长枪，袖中所藏短鞭砸出，一鞭将万夫长科坎洛脑壳砸开了花。左翼的骑兵被明军的死士杀寒了心，气势一沮。白文选趁机率军，跟着死士反击莫卧儿军，杀得敌人丧胆、纷纷拨马逃回。提利尔汗见势不妙，率亲卫督战，胆敢后退者，皆斩。只是他低估了逃兵的战力，前有追兵、后有督战之下，逃兵们不但没被督战队逼得向前，反而向后与督战队白刃相见，楞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逃兵最狠，督战无用，连提利尔汗本人都被裹挟着后退。“天啊！这让吾如何有脸见陛下？”就在他为没脸见奥朗则布而烦恼时，一枝羽箭帮了他的大忙。快如闪电的流箭，射穿了他的咽喉。这一下，再也无需烦恼。……右翼，明将王胜与莫卧儿将领米尔查展开激战。王胜本是骑兵总兵，部下多骑兵，索性与米尔查展开了骑兵对冲。天荒地暗、日月无光，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奥朗则布仍在猛攻明军中军，左翼却来了一股洪流，马宝、白文选击败敌军主力后率两万兵马杀到。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一万重骑兵、五千步兵。“重骑兵出击，冲垮敌人”，奥朗则布皇帝冲查纳将军下达了军令。“是，陛下”，查纳躬身领命。“父皇，儿愿率三千步兵与查纳将军同往”，皇子阿扎姆·沙请求道。“汝?”奥朗则布一听，有些舍不得，小儿子一向是自己的心头肉，若是有了闪失，可如何是好？可这么多将军看着，不同意的话，太伤士气”，没法子，只能同意。这一万三千兵马的调离，意味着皇帝身边除了两千侍卫外，再也没有了预备队。他很焦虑，下令中军前营大将阿萨夫贾希迅速攻破明军的中军；又催促西米尼山上的炮营迅速将大炮运来。仗打到这个程度，奥朗则布的心中五内翻腾，暗暗后悔自己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被诱到远离己方大炮的地方决战。若是有炮营在，自己的损失怎会如此之大？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身为帝王，最重要的便是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冷冷地说道：“告诉炮营，两个时辰内，大炮必须到”。这其实是不可能的，西米尼山的确不高，可将大炮由山上运下来，却绝对艰难。皇帝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激励己方的士气，有炮没炮，在心理上完全不一样。战场形势的变化没能逃出杨怀的眼睛，放下千里镜后，他敏锐地感到马宝、白文选击溃右翼莫卧儿军、赶至中部战场后，敌我双方态势已经出现了根本性变化。镜头中，那一队队重骑兵的离开，意味着敌人已经没有了预备队。杨怀的身边却是有预备队的，一支一万人的精兵，他一直没舍得动，如今已到了用他们之时。他唤来部将萧成元、包齿山，“汝二人用武之时到了，本帅命尔等奋勇杀敌！”萧成元、包齿山率一万预备队养精蓄锐多时，得令后飞速杀向莫卧儿人；张成武、林佳鼎诸将紧随；杨怀亦身着甲胄，带着两千亲卫参战。这一战，他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力量。“杀～杀～杀～”明军的攻势如潮，莫卧儿军再也抵挡不住，任奥朗则布如何努力，也扭转不了失败的命运。逃兵遍野，大将折戟。阿萨夫贾希惨死在乱军中；阿扎姆·沙和查纳被团团包围后战死；米尔查力尽后投降。奥朗则布皇帝被明军紧紧包围，左冲右突，却突不出去，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包围他的明军越来越多。山穷水尽的时候到了，他却仍保留着镇定。无论如何，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杨怀决定给他一个体面。他纵马驰至奥朗则布身前，“吾乃大明南征军主帅杨怀，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一仗是朕大意了，中了汝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汝示敌以弱，故意后撤三里，指挥确有过人之处”，奥朗则布叹了口气，习惯性抚摸起了自己的白胡子。“多谢莫卧儿王夸奖，您一路走好”，杨怀手一挥，卫士们一起放箭，一代枭雄，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