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后院。管家秦海在胡非的威压之下,带着胡非一路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厢房中居然有一道暗门,进入暗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密室的门口守着两名腰间挎刀的大汉,身形挺拔。看到这一幕,胡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丞相府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所在。“秦管家。”“少爷。”随着二人靠近,两名大汉同时鞠躬行礼,不过看向胡非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狐疑,似乎对于胡非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开门。”秦海不动声色,沉声说了一句。两名大汉答应了一声,转身将密室的门打开。“少爷,阿水一家就在里面,少爷请。”秦海转身冲着胡非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阿水便是那名车夫的名字。可是直到现在,秦海都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执意要到这里来,但是面对这位嚣张跋扈的少爷,他只能遵从,连老爷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何况他只是一个看家护院的。胡非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密室。一入密室,胡非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四个人,两名老人,一名妇人,一名孩童。一旁的刑架上,阿水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上面。左手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随着密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阿水一家全都抬头看向了门口,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胡非,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整个丞相府上下,所有人对于胡非的忌惮,甚至超过对于胡惟庸的忌惮,因为这位少爷一旦发起火来,根本就不可理喻,不泄气不算完。“少爷,少爷,您醒了?太好了,您没事就好...”“阿水求求少爷,一切都是阿水的过错,恳请少爷不要为难他们,所有的罪过都由阿水一人承担...”阿水看着胡非,哭丧着脸哀求道。在阿水说话间,他的父母以及妻儿全都跪在了地上,所有人瑟瑟发抖着。“放人。”可是胡非却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胡非扭头看向了半天没有动静的秦海,淡淡的问道。“少爷,这...要不等丞相回来再作定夺?”秦海犹豫着说道。背着胡惟庸放人?那得借他八个胆子。“怎么?本少爷说的话不好使吗?!”胡非盯着秦海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不不不,既然少爷说了,那秦海自当遵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放人!?”秦海连忙摆手,紧接着冲着门口的那两名大汉大声说道。他不敢不放人,虽然丞相没有下令,可是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这位丞相平日里最护犊子,如果被少爷穿了小鞋,倒霉的只有他。很快,被五花大绑的阿水终于被放了下来,带着家人齐齐跪在了胡非的面前,脸上交织着感激和慌乱。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位难缠的少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放在从前,就凭阿水赶车将这位少爷摔下马车摔得半死这件事,阿水免不了一身皮肉之苦,不死也得掉层皮。“多谢少爷...多谢少爷...”茫然的阿水这时候只能不停地向胡非叩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起来起来,不用这么客气,本少爷大难不死,还得多亏了你。”胡非笑了笑,伸手将阿水扶了起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可是他这话一说,差点把阿水直接吓晕过去,直接又跪在了地上。不过胡非这话确实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两个时空中同时发生的这次车祸,他可能不会重生。“他们被关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吩咐后厨,做一桌美食送到阿水的房中。”胡非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秦海吩咐道。“是,少爷。”秦海茫然的答应了一声。“走吧,回去吧,还等着本少爷背你吗?”胡非再次看向了重新跪在地上的阿水,沉声说道。阿水一听,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向密室外走去,可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大少爷今日为何如此大发慈悲。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不但放人,还要设宴款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当阿水的妻子从胡非身边经过的时候,胡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紧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从阿水妻子的身上,他闻到了一股本不该属于一名粗妇的脂粉香气。...奉天殿。身穿龙袍的朱元璋正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凝重,眉眼之间流露着一丝不悦。台下站着两人,一位是刚从北平城回京述职的魏国公徐达,另一位是御史台监察御史,韩宜可。“韩卿,你说的这一切当真属实吗?”朱元璋看着韩宜可,沉声问道。“回陛下,千真万确,此事整个京师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微臣如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处置!”韩宜可行了一礼,恭敬的答道。日前,韩宜可上书弹劾胡惟庸蔑视皇权,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故而今日被朱元璋传旨召入宫中。“好,那等胡相进宫之后,你便与他当堂对峙!”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他早就命人暗中查过了,传回的消息大致与韩宜可所说差之分毫。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胡惟庸缓缓步入了大殿之中。刚一走入大殿之中,胡惟庸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而且朱元璋的脸色并不好看。“微臣胡惟庸,拜见陛下。”胡惟庸走到近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声说道。“胡相免礼。”“令郎伤势恢复如何了?”朱元璋抬了抬手,示意胡惟庸起身,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多谢陛下挂念,就在入宫之前,犬子已经苏醒,太医院院使吴雍已去微臣府上诊察过,犬子伤势已无大碍。”胡惟庸拱了拱手,高兴的说道。可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这句话说完之际,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丞相好大的官威啊!居然连太医院院使都要听从你的号令!难道胡相不知道,太医院院使只为陛下一人出诊吗?!”正在这时,一旁的韩宜可转头瞪着胡惟庸,不满的说道。听到韩宜可的话,胡惟庸忍不住沉下了脸,转头看向了韩宜可。“韩大人,我在和陛下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犬子重伤初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将吴雍吴大人请去诊治,如此小事,何至于被韩大人说的这么严重?!陛下又怎么会怪罪?!”胡惟庸看着韩宜可,沉声说道。整个御史台,敢当堂弹劾他的人,只有这个韩宜可,他向来对其有些厌恶。可是面对二人的争论,坐在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却丝毫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陛下,胡相一连七日未上早朝,已是对皇权、对陛下的大不敬,朝中百官近日已生出诸多议论,如今胡相又行僭越之事,陛下切不可继续纵容!”韩宜可转向朱元璋,义正严词的说道,嗓音洪亮。此人向来性情耿直,心直口快,朝中大臣但凡做出有悖常理或者失职之事,都曾被他在朝堂上弹劾过。听着韩宜可的话,胡惟庸脸色越发的难看,可令他奇怪的是,今日陛下至今都没有出言维护过他一句。“胡相,朕听闻胡相近日正在满城搜捕那名导致令郎马车侧翻的路人?而且抓了那名车夫一家老小?”“这是打算行株连之罪,以泄私愤吗?”正在这时,坐在龙椅之上的朱元璋终于再次开口,言语之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当日胡非所乘马车发生侧翻,是因为街上正好有一路人横穿街道,阿水情急之下手足无措,这才导致马车侧翻,将胡非摔成重伤。听到朱元璋的话,胡惟庸心中一紧,看了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朱元璋,又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始终未曾说话但却一脸铁青的徐达,以及理直气壮的韩宜可。顿时,胡惟庸意识到了不对。难道真的被那个小子猜中了?陛下这是真的打算要降罪于我?“整个京师都知道,胡相之子极尽纨绔,整日花天酒地,一事无成,如若不是他借着酒意大肆招摇过市,又怎会发生此等祸事?”“怎么?胡相的儿子是人,那车夫一家五口就不是人了吗?胡相如此作为,就不怕天下百姓说我大明律法不公吗?!”紧接着,一直未曾开口的徐达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面色冷峻,声如洪钟,双目炯炯有神,身上隐隐透着一丝戾气。明朝开国六王之首,果然气势不凡。整个朝堂之中,除了朱元璋,恐怕也只有他敢这么无视胡惟庸的宰相之威。自从多年前胡惟庸拒绝徐达提出的联姻之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便一直僵持到如今。胡惟庸皱了皱眉,偷瞄了在场的三人一眼,心中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故意在针对他啊。然后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临行前儿子叮嘱的那番话,紧接着突然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错。”“臣不该一连七日不上朝,更不该擅自调派太医院院使到府上为犬子诊治,但是臣并没有派人将车夫一家抓起来过,犬子重伤实属意外,并非车夫之错,”“至于那名被撞路人,臣并不是搜捕,而是寻找,只因担心那路人也因为车祸而受伤,臣只是想找到他并补偿于他,或送去就医,或赔一些银两。”“没想到此事引起了陛下和诸位大人的误会,是臣的错,只因犬子身受重伤,臣一时悲伤,没有及时向陛下禀明,还请陛下恕罪。”“陛下您也知道,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的母亲走得早,这些年我们父子一直相依为命,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臣恐怕生不如死啊...”胡惟庸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说道,甚至抬手擦起了眼角的泪花。看着胡惟庸的样子,在场的三人不由得全都愣住,他们何曾见过胡惟庸这么快认过错?哪一次不是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胡相爱子心切,朕明白,如果真如丞相所言,朕心甚慰,快快起来吧。”朱元璋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多谢陛下。”胡惟庸点了点头,擦着眼泪站起了身。那小子的办法果然有效啊!可是他怎么能料到宫中会发生什么呢?这还是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吗?胡惟庸一边起身,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不过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朕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悠悠众口,总该给京师的百姓和朝中的大臣们一个说法。”“朕的意思,是派人跟丞相一同回府一看,走个过场,如果确认丞相果真没有抓那车夫一家,朕也好亲自为你主持公道,胡相意下如何啊?”朱元璋看着起身的胡惟庸,意味深长的说道。胡惟庸一听,脸色再次骤变,心中一惊。车夫此时还被关在府中,如果被发现,那这件事就闹大了,此事之上还要加一条欺君之罪!两罪并罚,有口难辩!可是既然陛下已经开口,他又怎敢拒绝?“臣遵旨。”胡惟庸拱了拱手,提着心说道。现在的他,恨不得赶紧冲回去,将车夫一家立刻释放,可是此时却已分身乏术。于是,朱元璋派了太监总管庞玉海,亲自陪同胡惟庸回府,说是护送,其实就是为了去辨认胡惟庸所说真伪。一路之上,胡惟庸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