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前院书房。胡惟庸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一边低头喝着茶,一边皱眉沉思着,神色凝重。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胡非缓缓迈步走进了书房。看到胡惟庸脸色的那一刻,胡非就知道,这老头子心里有事。“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早早地去卫所当值,居然整日睡到晌午才醒,成何体统?”“昨夜是不是又到烟雨楼中饮酒了?!”看到胡非懒散的样子,胡惟庸面色一沉,不满的说道。胡非瞟了一眼胡惟庸,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别以为不理我就没事,你别忘了,除了锦衣卫指挥使,你还是如今还是驸马,天天混迹于烟花柳巷之中,别人能说出什么好来?”“你让公主怎么见人?!”胡惟庸瞪着胡非,继续说道。“嫦姝早就知道,而且并未阻止,你想多了。”胡非撇嘴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什...什么?”胡惟庸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别人不知道我的用意,你不会不知道吧?连嫦姝都能明白我的用意。”胡非看着神情复杂的胡惟庸,摇了摇头说道。听了胡非的回答,胡惟庸迟疑了一下,似乎瞬间明白了过来。“如果我不这么做,朝中的那些官员怎么对我放下戒心?难道要让我像你一样,变成所有人忌惮的存在,然后坐等他们跑到陛下面前弹劾我吗?”胡非看着胡惟庸,淡淡的说道。听了胡非的话,胡惟庸彻底明白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因此平复心情,面色反而越加的凝重。“即便你用这样的方式,恐怕有些人也未必会对你放下戒心,锦衣卫发展的太快了,快到匪夷所思。”“尤其是你从北境回来之后,锦衣卫的权势几乎已经盖过了六部,再这么下去,即便陛下容得下你,其他人也容不下你。”胡惟庸看着胡非,面色凝重的说道。“放心吧,即便陛下也对我起了疑心,他也不会轻易动我,因为我对他来说还有用。”胡非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万一哪一天陛下觉得你没用了呢?!”“或者,你的存在影响到了陛下的皇权,让陛下不得不忌惮提防你呢?!”胡惟庸沉着脸,缓缓说道。听到胡惟庸这句话,胡非眯了眯眼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锦衣卫的壮大,是顺势而为,没办法停止。“看样子,我已经冥冥之中走上了你的老路,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胡非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赶紧想想怎么办吧!”胡惟庸没好气的瞪了胡非一眼,不满的责备道。胡非又饮了一杯茶,接着缓缓站起了身,来到了书房门口,背负着双手,望向了远方。胡惟庸坐在椅子上,看着沉思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就怕你不答应。”良久之后,胡非背对着胡惟庸,再次开口。“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胡惟庸眼前一亮,急忙追问道。“实在不行,你就告老还家吧。”胡非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听了胡非的回答,坐在椅子上的胡惟庸浑身一震,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猛地站起了身,看着胡非的背影,神情变得更加复杂。“你是要逼老夫退位?!”“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子?!”胡惟庸看着胡非,不敢相信的问道。胡非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脸上布满不解和愤怒的胡惟庸,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要逼你,是大势所趋,如果你我都在朝中身居高位,权倾朝野,即便文武百官无可奈何,陛下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恐怕你我都难逃一样的结局。”胡非看着胡惟庸,认真的说道。听了胡非的话,胡惟庸眉头紧皱,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思考着胡非的话。“你以为,你这个相位还能坐多久,说不定,陛下早就已经生出了罢黜中书省之心,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之前的醴泉事件,谁又能知道,陛下到底是不是知情?那件事他到底参没参与?”“此时主动辞官退位,或许还能保全你在朝中的颜面,否则一旦等陛下亲口说出来,结局就截然不同了。”胡非看着面色凝重的胡惟庸,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他知道,朱元璋早晚都要废黜中书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或许早就发生了。“真的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吗?”胡惟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问道。“没有。”胡非不假思索的答道。其实这段时间他也仔细想过,除了这个办法,的确已经没有万全之策。听到胡非的回答,胡惟庸突然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整个人似乎瞬间苍白了许多一样,眼神中满是不甘。身居相位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让他突然卸任,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恐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舍弃那种高高在上的权威。可是如果不选择妥协,到时候结局难料,很可能他们父子之间真的一个都保不住。“舍不得?”胡非看着面色挣扎的胡惟庸,笑了笑问道。胡惟庸嘴角**了一下,没有说话。“你说你野心很大,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野心,到底是让胡家成为大明皇朝之下的门阀世家,还是只为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权势?”胡非看着胡惟庸,再次开口问道。“当然是为了胡家!老夫说过,老夫希望你将来能继承我的位子,成为大明朝下一任宰相,一门双宰相,那是多大的荣耀?!到时候我胡家必定与大明皇朝一样,永垂青史!”胡惟庸抬头看向了胡非,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信。”“那既然如此,你就退了吧。”“即便没有这丞相之位,我也可以让胡家成为门阀,伴随大明皇朝千秋万代!名流千古!”“谁说只有宰相才可以做到这一切?”胡非看着胡惟庸,斩钉截铁的说道。听了胡非的回答,胡惟庸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再次陷入了沉思。胡非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于胡惟庸来说意味着什么。良久之后,胡惟庸终于考虑清楚,再次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胡非。“你说的有道理。”“如果真的需要有一人放弃现在的一切,那就只能是我了。”他明白,自己已经老了,可是儿子还年轻,如果说谁更有希望带领胡家继续走下去,那答案显而易见。虽然他依旧放不下,可是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而且不能再拖下去了。“好,不过你不用这么快就下决定,我希望你考虑清楚,马上就要到年节了,一切只等年节之后再说也来得及。”听到胡惟庸的答案,胡非瞬间笑了,紧接着缓缓安抚道。他知道,胡惟庸已经决定了,虽然这个决定对老头子来说很难。“可是如果老夫就这么退了,那势必无法再牵制朝中的文武百官,如果到时候再有人为难你,老夫恐怕无法为你撑腰说话了。”胡惟庸看着胡非,担忧着说道。“即便你退了,威望还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更何况,我也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你还跟他们讲道理论规矩,但是谁要是惹了我,我保准他们肠子都悔青。”胡非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听了胡非的回答,胡惟庸迟疑了一下,默默地点着头。儿子做事,一向不按常理,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至于到底是放不下儿子,还是放不下那些权力,他自己也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