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四极为愤怒,愤怒的原因不是吴王的反状,而是死士这件事。他不怕死士,宫中宿卫都是陈言和孙安通过无数次甄别出来的忠心之人,他生气的是这些死士通过流民的身份进入了很多朝臣的府邸。这也就是说,朝堂之上,不止李家和周有为暗中投靠了吴王。“猪狗不如,猪狗不如!”黄老四一把扫落了书案上的奏折,龙颜震怒:“朕对这些臣子,难道凉薄了不成,竟暗中投靠吴王!”陈言叹了口气,没吭声。“国库空虚,朕是拖欠了不少臣子的俸禄不假,可…”黄老四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朕又不是不给,只是先欠着罢了,过十几年国库富裕了自然会给他们。”陈言都不知道黄老四这话怎么说出来的,还十几年,你咋不说等太子登基之后再还呢?“登基之后,朕更是未亏待过这些臣子,虽说并不是给所有人都加官进爵,可至少,至少朕允许他们将家中姐妹女眷送入宫中侍寝,朕每日处理完奏折,还要去后宫对她们雨露均沾,还要朕如何仁至义尽!”陈言抬起头,瞅了眼黄老四,面色复杂。四哥你是不是对仁至义尽这四个字有误解?“朕偶有责骂他们,语气也重了一些,甚至处罚过重砍…砍了他们的脑袋,可朕也是为他们好,长了记性,下辈子便不会再犯错了。”“哪怕是诛九族,那也是体谅他们,一家人,总是要团聚的才和美,朕用心良苦,对这些臣子可谓是煞费苦心,可他们…可他们竟如此背叛朕!”“混账,都是混账,猪狗不如的混账!”陈言面色复杂:“皇兄,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臣弟也觉得来气了。”“是吧。”黄老四喘了口粗气:“老九你听着都来气,更别说朕了。”陈言沉沉的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这么“体恤”臣子的话,没准人家还不能投靠吴王呢。黄老四也就在陈言面前喜怒于色了,发了一通火,放下茶杯气呼呼的:“动手吧,快刀斩乱麻,先除李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言没吭声。黄老四眉头一拧:“还未收集到足够多的罪证?”“倒不是。”陈言走上前去,给黄老四倒了杯茶解释道:“萧县已是安插了人手,那李家长子李木难逃罪责,只是要除掉李家,还需牵连到李文礼身上,若是只抓李木,怕是李家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李木身上丢车保帅。”“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有个吴王家将么,这人为何不抓?”“一直有人手暗中跟着,臣弟是想着探查出此人都接触过谁,从而推论出究竟有多少人投靠了吴王。”黄老四点了点头,终究是天子,还是沉得住气的。“可有所获?”“尚无,应是二皇子出宫后打草惊蛇了,加之邱万山整日在朝堂上攻讦,最近李家也好,李林也罢,也不如往日那般张扬,行事极为谨慎,不过…对了,险些忘记说了,今日李林一大早便去了楚府,给了那楚擎万贯银票。”黄老四面色微变,神情竟然带着几分紧张之色:“楚擎他,收了没有?”“收了。”黄老四闻言倒是没有发怒,而是脸上带着几分遗憾之色。陈言笑道:“非但收了,还轻轻给了李林几耳光,应是骂了些什么。”黄老四懵了:“他不是收了银票么?”“不错,李林想要收买楚擎,打探昌贤与皇兄是否要彻查李家,楚擎装疯卖傻,既想拿钱,又不想透露口风,还羞辱了李林一通,李林怒不可遏,入轿后,楚擎让其护院跑到钱庄,奈何迟去一步,银票已是作废了。”“收了钱,却不做事,还羞辱人家…”黄老四瞠目结舌,随即一拍桌子:“这小子,他娘的是个人才啊。”陈言也是摇头苦笑,他也是这么想的,这小子太没底线了。“哈哈哈,朕说什么了,就说朕是火眼金睛,看人最是准了,楚擎果然是可塑之才。”黄老四乐呵呵的。他知道楚擎喜好财货,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可他并不介意,人哪有完美的,如果真如同圣人一般,他还不敢用呢,君子爱财,何错之有,取之有道即可,算不得什么事。一提起楚擎,黄老四又开始贬一捧一了。“不是朕说你,总是顾忌外人如何想,若是朕在千骑营,早就如楚擎一般对那曲明通用刑了。”陈言没解释。其实他并不在乎外人怎么想,外界都不知道副统领是谁,光知道大统领是孙安,可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事不能做在明面上,就好比严刑拷打曲明通,外界得知了,不会说千骑营如何,而是会说天子如何。要不是顾及这一关节,陈言哪能束手束脚的。黄老四看了眼陈言,微微一笑:“朕知晓你的心意,怕外朝臣子议论朕,可是如此。”陈言没好气的坐在台阶上,算是默认了。黄老四也站起身,坐在了陈言身旁,轻声道:“你不坐这高高在上的龙椅,便不知其中厉害,皇兄我坐的高,看的也远,正是因看的远,许多往日忌惮的事,也想的通透了,外朝臣子议论又如何,总比被人再拉下皇位身死族灭来的好,朕已是不止一次提及过,非常之事,需非常手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吴王既是不死心,便要当头棒喝斩草除根,更要杀鸡儆猴震慑不臣。”陈言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萧县私收军械一事,臣弟有些推测。”“说便是。”“李家三兄弟,李木为萧县县令,李林在京中活动,李森则是屯兵卫牙将。”“你是说,这私收军械之事,是李森暗中谋划的?”“应是如此。”黄老四微微颔首:“想来是这般,换了旁人,也没这个狗胆,你可有章程了?”“臣弟觉着,还是不应让昌贤露面,至少不要让臣子以为是二皇子为主,外界三人成虎,李家与士林中人交好,即便是拿出了铁证,依旧会有人妄议此事,怕是会胡说八道一通说皇兄编织罪名铲除吴王,不如,将楚擎抛出来如何。”“你的意思是,对外界宣称楚擎主导此事?”“是。”“可楚擎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署丞,臣子岂会轻信?”“授官,本就是宫中太子率左右门,不如再授个官职如何。”黄老四不明所以:“何官职?”“千骑营,副统领。”黄老四一脸懵逼:“那你呢?”“暗中行事,臣弟在暗,楚擎在明,也非是授官,而是公布其身份,外界一直不知这千骑营副统领为何人,不如趁此机会公布于众,就说楚擎便是千骑营副统领,之所以入京后在北市浪**,只是因要隐瞒身份混淆视听,入户部成了教习,则是因查账之事,最终牵扯出了吴王,一切便水到渠成。”黄老四皱眉思索,沉吟了半晌:“那便如此吧,也好,千骑营本就是应用非常之手段稽查不法之事,倒是与楚擎平日作风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