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出宫,赶到千骑营的时候,付有财老爷子刚刚离开。老太监不认识付有财,但是付老爷子认识孙安,看衣服就知道是天子近侍。原本心里还有些顾虑的付有财,露出了笑容,彻底下定了决心,跟着楚擎一条路走到黑。孙安来到班房后,按照天子的吩咐,将龚承安奏对之事说与了楚擎听。楚擎安安静静的听,认认真真的听,一副明明没有听懂但是却装作很懂的样子。老太监讲过之后就离开了,楚擎则是哭笑不得。天意,天意如此啊!“老东西,这可不是本统领主动找你麻烦,是你惦记本统领手中的名额了!”叫来了几个探马,楚擎吩咐道:“去,放出风声,说千骑营大统领楚擎手里有二十个宫试名额。”探马们离开后,江月生不解的问道:“大人,放出风声,岂不是让龚承安知晓了此事,他若知晓,必会寻你的麻烦,这是为何?”楚擎看了眼福三,三哥心领神会。“二狗,你知晓为何老子从来不主动招惹你,每次都是你烦我家少爷时,老子才开口。”江月生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福三呵呵一笑:“因为若是我主动招惹你,便是欺辱你,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无事生非,可若是你先欠骂,我再骂你,旁人便觉得你是咎由自取。”江月生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人总归是会成长的,二狗也成长了。现在他已经学会不与福三正面争锋了,而是隐忍着,提高着,成长着,等有一天把嘴皮子练的更利索的时候,再和福三一较长短,他深信这一天会到来的,如果不到来,他就拿青砖狠狠给自己一下。楚擎耐心的等待着,吃饭,午休,堆雪人,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般,到了入夜的时候,国子监来人了。一名典学,二十来岁,叫张术,一身打满补丁的儒袍,立于衙署之外,站在风雪之中。楚擎知道国子监会来人,所以提前交代了,直接带进来就行。结果让他无比懵逼的是,国子监,这是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啊。国子监的组织架构比较单一,老大是国子监祭酒,正常是从三或是正四品的官阶,但是龚承安比较特殊,给的是正三品。国子监下面则是二把手司业,等于是副校长。司业下面是监丞,类似于教导处主任。再往下则是典簿,算个小领导,掌监印典领文书,督察吏役各尽其责。小领导下面是博士,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国子监博士也是官员,基本上就是和老师一个意思了。博士还配俩副手,一个是助教,一个是直讲,平常就是给博士备课打下手跑腿的。然后,最底层,最啥也不是的,叫做典学,他是给打下手的打下手,给跑腿的跑腿,放了后世,那基本上算是有正式工作的临时工了。国子监派来的人,就是这么个货色,啥也不是的典学,二十出头。最让楚擎无法接受的是,就这么一个啥也不是的货色,不进来,就站外面,还和守门的探马来了句“我辈读书人不入此乌烟瘴气之地”。是,读书人不来满是爬墙眼的探马集中营,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问题是就这么个小歘歘,直接和探马说,让楚擎出去见他。一个连正经官职都没有的典学,要让天子亲军头领,宫中正三品武将,有勋贵身份的大统领楚擎,出去见他?!这知道的是国子监的一个典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上皇他爹刚出土跑来了。楚擎出来了,他很怀疑一件事,难道梁静茹也穿越到昌朝了?带着一群狗腿子,楚擎绕过影壁,见到了冒充太上皇他爹的国子监典学张术。如探马所说,二十出头,可能都不到二十,嘴巴上挂着淡淡的绒毛,长的倒是挺英俊,站在风雪之中,脸蛋子都通红了,却是一副努力挺起胸膛直面风雪的模样。见到穿着勋贵服饰套着白狐裘的楚擎出来了,张术朗声开口。“这位大人就是千骑营大统领楚擎?”“嗯呢。”楚擎点了点头,皱着眉。张术脸上略带狐疑之色:“如此年轻?”这一句“如此年轻”,都给楚擎问懵了,就连二狗都被气乐了。没等楚擎开口,张术直接道明了来意,一副谁都欠他八百万的模样,拽的和什么似的。“龚师要你明日上朝,将二十宫试名额交还宫中,宫中,要予国子监。”楚擎张大了嘴巴,灌了一肚子风。江月生终于知道楚擎为什么要搞龚承安了。这老家伙,是他娘的欠搞,不搞他都天理难容了。福三走下台阶,来到张术面前,一脸的不怀好意。张术脸上毫无惧色,突然开口道:“吾养浩然正气,群魔退避!”福三面色大变,连连后退,险些栽倒,随即表情浮夸的大叫出声。“好厉害的浩然正气,哎呀哎呀。”福三甚至还抬起了手遮挡住了双眼:“这浩然正气,让我睁不开眼了,是好生厉害啊。”楚擎:“…”江月生算是服了。他一直以为福三那堵心的劲儿都用自己身上了,现在他才知道,福三永远比自己想的更令人堵心。周围的探马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哄堂大笑。张术又羞又怒,一指福三:“你胆敢折辱我辈读书人!”福三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来到张术面前,蹲下身,挠了挠后脑勺,随即将手指插入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大字。依旧蹲着的福三指了指地上的字,抬头好奇的问道:“养浩然正气的读书人,您认识这叫什么字吗?”张术猛皱眉头:“死?”福三猛然起身,跑回到楚擎面前。“少爷,他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这是怎么回事?”探马们,再次爆发出了大笑声。“还能怎么回事,读书读傻了呗。”楚擎走下了台阶,来到张术面前。“一个问题。”楚擎竖起一根手指:“就一个问题,回答我,有朝一日你若为官,为县令,疫病灾害来临,你要怎么办?”“治病救人!”“你懂医?”“不懂!”“不懂,又如何救人。”楚擎步步紧逼:“不懂救人,什么都不懂,导致治下百姓死的七七八八,你这失职的县令,要如何?”张术哈哈一笑,满面傲色:“无他,投井赴死便是,断然不会折辱我辈读书人的身份,岂敢苟且偷生!”楚擎露出了笑容,满面敬佩之色,轻轻拍了拍张术那满是傲色的脸蛋。“小可爱,别人管不着,就你,只有你,只要我还喘气,你这辈子别想当官了。”笑着说出这句话后,楚擎转过身,回到衙署了。只是路过江月生身边时,低声呢喃一句。“不止要搞龚承安,还有国子监!”江月生苦笑连连。楚擎,终于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大昌朝最高学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