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的军伍,的确不如北关的百战之师。北关善苦战,善死守,哪怕粮草不够,哪怕军器短缺,不退半步。而南关,一直打的都是顺风仗。即便知道三万多番蛮不可能攻下琼州城,依旧士气开始滴落。这个时候,邴韬应该开始巡视城墙了,可这位兵部尚书,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站在城楼的死角处,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战事。来往的亲随都看出来了,这为沙场老将,总是一副心神难安的模样。斐如虎也不免暗中叹气,脸上带着几分失望之色,哪怕是张达,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还有其他守将,知晓内情,知道楚文盛来了,心中难免在想,楚文盛最好快些出现,越快越好,若不然就这么吊着,邴韬都给他自己活活折磨死。当然也有好多南关的守将心中不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楚文盛的名字,毕竟一南一北,总觉得邴韬有些太过杯弓蛇影了,楚文盛就是再厉害,就那么几十个人,还能会妖法翻了天不成。战斗还是在持续着,又有不少番人从南侧走来,仿佛围城的番人越来越多,城下尸体数不胜数,番人那边,却丝毫不见少。到了中午的时候,日头酷烈,番人终于停下了围城,开始后退。可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偃旗息鼓回到山林之中,而是再次聚集了一起。“不对劲!”邴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事出反常必有妖,楚文盛,一定是楚文盛!”“大帅!”张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低吼道:“大帅,赤木部落那番人蛮酋,因去年小儿子充当使者被误杀后,一直对汉人记恨在心,去年到如今,一年多,整整一年多,那时,楚文盛根本不在南关,而是在京中,怎会与他有关!”斐如虎摇了摇头,附和道:“不错,就算楚文盛来了,去了山林之中,可他如何在短短十余日之内,收买拉拢了众多番人部落,番人,只要财货、米面、酒水、布匹,可何时有大量车队前往了山林之中,若是有,不可能瞒过官道与野外的探马,若只是空口许诺,番人岂会轻信,这不是数千人,近万人,而是足足十数个部落三万多番蛮,楚文盛用什么收买?”俩人一说一合,极为冷静的分析了种种可能性,又被一一排除,邴韬,终于冷静了下来。“不错,说的不错。”邴韬深吸了一口气,疲倦的面容上,多了几许笑容。“楚文盛,是人,非是妖怪,更不是神仙,数十人罢了,不足为惧,更不可能收买番蛮,不错,不错,所言极是。”可能也是老天爷都怕这老头被吓出脑梗了,游击将军车霄跑了上来。“大帅,有楚文盛的下落了。”“说,快说!”“昨夜末将去了郾城,一问才知晓,三日前那楚文盛就渡了涠江,直奔筍城,沿途经三处折冲府,不知是说了什么,其中两处折冲府共计八千军卒,跟随楚文盛前往了吴王封地。”“吴王封地?!”“不错,到了吴王封地了,拿了圣旨和吴王亲笔书信,与八千军卒进驻在了常阳,四门紧锁,不得百姓与任何人进出。”邴韬满面困惑:“为何要驻扎在常阳?”“坏了!”斐如虎神色大变:“常阳有四处粮仓,南关军伍冬季补给,皆在常阳城中!”“好你个楚文盛!”邴韬勃然大怒:“原来是要断南军的粮!”“若想夺回补给,必是要攻打常阳城。”张达满面忧色:“可楚文盛手中有八千军卒,守四门,怕是一时片刻难以攻下,更莫要说,如果真的攻打了常阳城,岂不是…岂不是告知天下人大帅您谋划之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邴韬一拳头砸在了城头上:“难怪耽搁了如此之久才来南关,原来是要等补给都运送到了常阳城中,他又知晓番蛮不停袭扰,好狠毒的楚文盛,这是逼本帅攻打常阳城,逼本帅举旗自立!”张达急忙叫道:“大帅千万不可中了那狗贼的奸计,一旦攻打常阳城,涠江以北的折冲府,必会调兵遣将,如今时机还未成熟,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轻举妄动啊。”“慢着!”邴韬突然神色微变:“本帅与楚文盛,颇有交情,此人,倒也算是仗义,只是断了粮…难道…”“难道什么?”“难道楚文盛,顾及往日情义,是给本帅…给本帅一个下场?”“大帅这是何意。”“虽是断粮,却未放出风声,若本帅不反,自然发出书信询问朝廷楚文盛究竟是何意,为何断我南军粮草,到了那时,朝廷自然会让本帅回京中,若是肯回去,朝廷便可断定,本帅并无谋反之心,楚文盛,也等同于救了本帅一命。”彻底冷静下来的邴韬,微微闭上了眼睛,接着分析道:“倘若本帅不想反,必然会亲自前往常阳,到了那时,常阳皆是楚文盛的手下,将本帅带回京中,亦可证明,本帅,并无谋反之心,楚文盛…武安…武安他用心良苦啊。”这话一出口,不少亲随极为动容,没想到那北关杀人如麻的楚文盛,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辈。张达一咬牙,有点像是看出了邴韬的犹豫之色,阴沉沉的说道:“大帅,学生有一计,可破断粮之局!”“何计?”“将番人,引到常阳,再发兵前往常阳,以剿灭番人为名,再以诛杀番人之名破开常阳,就说,番蛮入了常阳,到了那时,便可将粮抢回来!”斐如虎眉头紧皱:“常阳距南关尚有一日多的路程,如何将番人引过去。”“不,非是引过去,而是…”张达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将他们,骗过去!”“骗?”“不错,不如,拉拢一番,番人三番五次犯关,要的无非是吃食与美酒罢了,先给他们一些,再说若是能攻打下了常阳城,与南边关军伍一起打下常阳城,就给他们更多吃食与美酒,这些番人,自然会去。”斐如虎摇了摇头:“番人虽不通兵法,却也不是痴蠢之辈,若是误以为引君入瓮又该如何,岂会将三万多人调过去。”“不需三万人,只需两三千人便可,做做样子罢了。”斐如虎露出了犹豫之色,看向邴韬。邴韬满面沉思,片刻后,深吸了一口:“好,就如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