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的运气向来是不好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偷袭的并不全是南方船军。瀛贼不是傻子,瀛贼的统治阶层更不是一群饭桶。琉球岛久攻不下,攻岛的军伍一去不回就算了,战船都回不来,宇智神带也是这种情况,就是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对劲儿了。根据并不全面的线索,瀛岛第一时间将两大将军府的兵力部署在了南侧,也就是南方船军的大营。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是并没有忽视,考虑其中,那就是昌人的战船会打到瀛岛这边。第二个原因,战船调集至南侧,继续打造战船,到时候会有大量的兵力登船,可守可攻。实际上瀛贼了解的情况并不多,很多都是靠猜测,按道理来说,大昌儒家至上,他们又不是瀛人,不可能会干出不宣而战这种臭不要脸的事,至于高句丽,他们已经派人过去问了,高句丽很懵逼,什么玩意就西八西八西八八,琉球岛上根本不是他们的人。高句丽这一懵,瀛贼也懵了。不过瀛贼这个民族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极具侵略性,侵略,是融合在他们的骨子里的,他们甚至不用换位思考,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所以楚擎来的时候,南方船军已经混编了,填补上了部分兵力,这一战才打的这么艰苦,也不能全说是艰苦吧,只能说没预想之中的顺利,消耗的军器多出了两成不止。相比于楚擎,西侧的大军哥异常的顺利,顺利的有些无法相信。“这都是运送粮草的战船?”大军哥举着千里目,望着陷入一片火海的营地,死活想不通:“西侧多处可深入岛屿,防备竟会如此松懈?”林骸也不太确定了:“那就继续…烧?”大军哥脸上的困惑之色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狰狞。火光,映红了大军哥刚毅的面庞。“上岸,探马先行,步卒随后,推进三十里,猛火油卸下五十桶,若无敌军,探马与步卒撤回岸边,点燃火油桶,烧山烧林!”此时的瀛岛东侧,和楚擎那边的情况一样,陷入了苦战之中,比楚擎那边严重的多。只不过这番苦战并非是因瀛贼人数众多或是抵抗激烈,而是因为温雅的一个决策。臂膀上的伤还未养好,温雅已带着蛟营军伍如一把刀锋扎穿了海岸上的瀛贼营地。楚擎说过,毁船,围岛,烧岸。这三步做成之前,任何人不准深入瀛岛,这是死命令,每个人都必须遵守。三步做好后,旗船围绕瀛岛向其他各路大军传递信息。温雅没有遵守这条军令。初期是按照计划这么做的,趁着夜色点燃了十九艘战船,以及大大小小的非作战用的船只。只是当温雅站在船头用千里目观察敌情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准确的说,是见到了一处马场。见到了马场,见到了马场中的马儿,温雅疯了,下令登岸,短兵相接。与温雅配合的阿轶,没有劝阻温雅,反而是扛着铁枪一往无前,二十支大船,下来一千五百人,神臂弩与火药弩开路,直奔那处马场。火光冲天,越来越多的瀛贼倒下了,也有越来越多的军伍倒在了战场上。战争,从来没有出现过零伤亡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历史上有过记载零伤亡,这种“零”只是相对的,战损很少,为了好听才叫做零伤亡,除非是双方人数悬殊过大,都没打,直接投降了。北侧船军足有近三千瀛贼在岸上,即便有着神臂弩和火药弩,依旧是一番苦战。楚擎一直以为,火药这种神兵利器,敌军第一次见到,一定会吓的屁滚尿流,乃至溃逃。可实际上并非如此,会震惊,会不解,会错愕,也会惧怕,但是使用过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哪一支敌军直接被吓尿了后丢盔卸甲的逃跑或是投降。人们对未知的事物是会恐惧的,但是战争本就是恐惧的,恐惧到了极致,躯体便不会再被恐惧所支配。瀛贼也是如此,烈焰冲天,轰隆作响,举刀厮杀,状若恶鬼。温老六与阿轶各领一路,目标皆是那处马场。都是沙场老将,不敢将战线拉的太长,一条血肉尸骨铺就的路线终于连接到了马场。白彪冲了过去,一刀将马栏劈开。温雅大叫道:“捉一些,留下一些,不要全都放跑。”阿轶带着人阻挡着瀛贼形成包围圈,火药弩将聚集起来的瀛贼都炸“开”后,冲进敌阵长枪横扫。“成了,退!”温雅高呼一声,军伍们牵着数百匹矮马推向沙滩。海战,又是放火,根本不需要战马,更不要这些战马都是“病马”,别说骑乘作战了,很多病马跑起来都费劲。温雅没有遵守楚擎的军令,也正是因为这些病马。温老六与阿轶通过千里目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病马大部分都患有马蹄瘟。马瘟病,也叫马蹄疫,或是马瘟病。古人不懂什么病毒性传染病,就知道这种病致死率很高,马匹、骡子、驴,都会患病,一传染就是一大片。这就是温雅的目的,将这些病马放出来,放进山林之中,传染更多的野马或是战马,除此之外,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将这些病马放进瀛贼的各处军营区域,传染他们的战马。昌人打过来,只是为了烧,不是为了陆战,更不是为了骑兵作战。但是马儿除了作战外,还有很多作用,如果大范围传播这种马瘟,后果可想而知,无论是交通运输、军报传令,都会受到影响。除了放走的病马,还有一些被牵回了岸边,火药弩依旧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瀛贼已经开始溃逃了,溃逃的有些晚。肖轶带着人将受伤的将士搀扶回到了船上,也将战死的军伍尸首们扛回到了船上。每个人都知道,原本,是不应死这么多人的,原本,是不需要登陆的。可没人质疑温雅的命令,这么做,是值得的,至少,他们是认为值得的,只是不知,那些战死的袍泽,认为这一切是否值得,他们的亲族,认为这一些是否值得。这种事,没法想,因为这就是战争,无法深想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