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家族大会如此激烈,刚一开场,用唇枪舌剑来形容都不为过。唐立刚开了一个头,唐恂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手指唐灵儿一顿数落。面对这种情况,上辈子看惯董事会风云的苏御倒不觉得意外,诸懂事拉帮结派很正常。有的懂事成员,事先商量好以后,会场临时变卦的情况时有发生。为了应付这帮家伙,苏御往往会留有后手。可唐灵儿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她能否经得起考验,着实让人捏把汗。在长老会质询的时候,其他人没有资格插嘴,哪怕是四公子唐宽也只是邪笑不语。那些支持唐宽的公子们,都觉得事情进展顺利,有的甚至按捺不住情绪,低声向唐宽送去祝福。而支持唐灵儿的公子们,则是脸色黯然。尤其是十七公子唐延,显得有些坐不住了。他一个劲儿地给唐灵儿使眼色,示意灵儿尽快站起来说两句。不能一味听两个老东西说话。唐灵儿一开始只是听着,希望两位长老能突然话锋一转,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那一刻。她不清楚这二位为何如此表现,难道他们有恃无恐?很显然,唐振不在家的时候,唐灵儿显得势单力孤。长老会里没人替她说话。不能坐以待毙,唐灵儿站起身道:【灵儿初掌管财权时,正是抗战最焦灼之时。唐府齐心协力,把所有钱都换了粮食,送到战场上去。为了买到粮食,我跑去孟家、西门家、韩家求粮,损失多少颜面,都不值一提。可即便如此,唐府内还有很多人养尊处优,生活奢靡不知节俭。且不知他的一顿饭,能抵得上一百名士兵的单日口粮。当我听说许多神策将士不是死在敌人之手,而是活活饿死的时候,我就不能再忍任何人浪费,故而我才采取定时定量饮食的策略。无论到何时何地,我都不觉得我这样的决定是错的。按照以前东府的饮食标准,三千八百多人的单日饮食,完全可以压缩到一半,省下来的钱,足以保证最少一个师的基本口粮。在那段时间里,包括我在内,也是定时定量吃饭,从不搞特权。伙食照比以前差一点,能让将士们吃饱,我觉得值了。不过我并不推卸我的过失,今年正月开始东府缺粮,确实是因为我投资棉纺过大导致的。因为我没想到孟思勋出尔反尔,一而再再而三延长出货时间。不过在这两个半月时间里,我也到处求人,赊来不少粮食,弥补我的过失。这样的情况只发生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唐灵儿一番话过后,台下议论之声几乎全无。可唐恂却厉声道:“别人可以说‘没想到’,但掌握家族财权的人没有资格说‘没想到’。你的一个失误,可能导致整个家族崩溃瓦解。到时候你承担不起,长老会也承担不起。你说你有诸多难处,可当年唐宽掌财权时,外面的仗少打了吗?唐府的财务垮掉了吗?用我们这些人饿肚子了吗?为何唐宽掌权没有这些问题,你掌权就有这么多问题。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你不觉得应该把位置让给更有经验、更有头脑的唐宽来坐吗?”这时唐立要说话,却听到唐宁轻咳一声:“老七,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唐宁话锋一转,和气道:【这次梁朝与三胡开战,以一国之力鏖战三国,照比以往战争大有不同。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是陈太后过于强硬所致。不过经此一战,也打出我大梁国威,确立统治地位。在这次战争中,我唐家男儿力战大西北,做出卓越贡献。我觉得,灵儿为军粮着想而节省东府开支,这没有错。而且我也能理解灵儿的处境,如今孟家财势最大,孟家人在财会上说了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孟思勋掌管孟家所有财政资源。而灵儿只掌管唐家三分之一的仓库。她能与孟思勋周旋,已实属不易。当初是我把东西两府财权分开的,如今你们讨论东府财权一事,我不愿干涉。不过在这家族大会上,你们叔侄如此争吵,不免失了长辈风度,也坏了晚辈礼仪。依我看,今日来到会之人都是各家代表,不如你们东府来一次选举,让东府各家代表来决定到底谁来当这个家。而我们西府的人,不许参与,都给我站到左边去。】唐宁的一番话出口,倒是让苏御大感意外,打乱了苏御的计划。苏御还在想,如若唐立和唐恂继续攻击唐灵儿,自己就应该跳出来说两句。把他们的罪证抛出去,再把唐宽勾结两位长老的证据抛出去,就足以捣乱这场质询。用这种近乎破釜沉舟的方式,帮助唐灵儿保住财权。至于后面的烂摊子,就交给唐振以后去处理。可现在唐宁的这番话,嘴上说不干涉东府财务,可实际上他已经干涉了,并且划出道道,让大家投票选举。唐宁这一手,让唐宽和唐灵儿都感到一些措手不及。如果唐宁的话被长老会通过,那下面就是拼唐宽和唐灵儿的人缘了。很显然,这两位平时都不是很重视培养人缘,一旦选举起来,这个结果将很难把控。老族长唐宁的话很有分量,唐立、唐恂都坐在那里思考着什么,而不说话。唐宽眉头紧锁,眯了眯眼睛,身边有人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唐灵儿孤零零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苏御站在女人堆里,听这帮女人低声说话,她们言谈之中多是支持唐宽的。苏御右边是唐府的一群少爷,以唐麒为首,也在低声讨论,他们那边倒是多有支持唐灵儿的。苏御灵机一动,高声喊道:“族长之言果然高明,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让东府各家代表来决定谁来当这个家,最为合适。我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军国大事高于各家小事。没有国,何来家。没有将士浴血奋战,何来我等太平生活?如若将士们因缺粮而战败,我等现在或许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又或者成为亡国之奴供胡人驱使。就好比五胡乱华之时,男人被斩尽杀绝,女人沦为生孩子的工具。何其惨也。刚才七叔还说过一句话,说女子当家房倒屋塌,苏御也很赞同这个观点,既然如此,那就让唐家血性男儿来投票,女人们就别跟着瞎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