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东边的偏僻的巷弄里,低矮的平房和一些后拼接的二层小木楼随处可见。这里的建筑就好像蜂巢般拥挤,在这里站街的女子比比皆是。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在那群女子慵懒而矫揉造作的呼唤声中快步穿过。他拐过几个弯,来到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木屋前。当时屋里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裁制新衣,将将用牙咬断棉线。一抬头看到男子,女子立刻站起身,满面笑容地道:“师兄回来了。”文一刀“嗯”了一声,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对师妹很关心,瘦长而略显沧桑的脸上,泛起慈父一般的笑容。目光在屋里扫了扫,他从兜里掏出一些银币放到桌子上:“以后别那么省,师兄现在有钱了。”文一刀是圣火教教主文天鹰的大弟子,本名文祥。而这位女子是文天鹰的关门弟子。文一刀比师妹大了十六岁,他是看着小师妹长大的。都说长兄如父,在文一刀眼中,师妹就好像是自己的半个女儿。可在师妹心中却有这不一样的感情。小师妹名叫文婉,关上房门,低声说:“圣教传来消息,伏火雷会陆续送进来。等八月十五节日当天,在洛阳城几个重要坊市同时引爆。”文一刀皱眉:“伏火雷是违禁品,如何才能进城?”文婉道:“最近有运竹子的车,把伏火雷藏在竹节当中,跟着运竹子的车一起混进来。我们已经与那运竹子的车老大谈好了,每次多我们一辆车,金吾卫不会在乎的。而且车老大也不知道我们拉的竹子有问题。”“哦……”文一刀想了想:“那好吧,办这些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和韩风(张密)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说着话,文一刀已经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师兄……”文婉站起身,眼神中流露出不舍。文一刀站在门口,半侧着脸:“等办完了这件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师兄,这钱是哪弄的?你是不是又接触那些杀手门派了?”文婉不忍心地道:“师兄的内伤一直没好,还是少接这样危险的活儿吧。”文一刀微微低下头:“师兄不会别的赚钱法子。”说罢,文一刀推门走出,一把刀迎面劈来。一瞬间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对面是一团火焰,火焰中飞出一把刀。文一刀本能一闪,那把刀贴着左耳划过,随即看清眼前人,是一名红衫女子。女子身材高挑,迅捷如风,一刀劈空,紧接着抬起左腿,铁鞭一般抽打在文一刀的右腿上。文一刀站立不稳,可他袖中刀也已出鞘,摔倒前一刻,刺向女子腰间。见刀刺来,女子仿佛狸猫惊跳,远远跃开。二人身法都快得让人看不清,这几招不过是发生在一个回合之内。随即二人在这狭巷中怒目相视。女子双手持鸳鸯刀,架在身前。文一刀,单手断刀指向女子:“何人?”女子道:“红黑神教,降龙罗汉!”话音未落,梅红衫双手刀展开,流星刀好似车轮空中旋转,至上而下,交替砍来。虽然红黑神教十八罗汉极少踏足江湖,可十八罗汉的大名杀手界无人不知。听闻“降龙罗汉”四个字,文一刀岂敢怠慢,连忙起刀格挡。密集的铁器碰撞声,响彻小巷。发现文一刀身法如自己一般迅捷,梅红衫占不到便宜,可梅红衫凭借“雷公手”内力,在与文一刀的交手中,感受到此人内力不高。而这话正应了苏御所言。随即梅红衫改变战术,猛地欺身,与那文一刀仅保持两尺不到的距离,近身格斗。突然一脚踢出,正中文一刀膝盖,只见那文一刀身子一斜,立刻就倒在了地上。这一脚,如若踢在苏御腿上,仿佛踢在铁棍上一般,可文一刀的腿却根本扛不住。梅红衫嘴角一斜,双刀在手心一转,变成反手持刀式,附身用刀去刺。一刀刺下去,文一刀滚一下,再一刀刺下去,文一刀再滚一下,地面上连续留下几道刀痕。观看此二人,梅红衫仿佛一只挥舞臂刀的螳螂,而那文一刀则是待宰肉虫。突然梅红衫使出极奇的招式,一条腿从身后弹向前,好像一只红色巨蝎,摆动鞭尾。一脚踏在文一刀脖颈,文一刀闷哼一声没有完成这次翻滚。随即梅红衫手中刀一闪,刺向文一刀脖颈。就在这时,从小木屋里闯出一名女子,手持短刀,刺向梅红衫小腹。梅红衫见势不妙,狸猫翻身,反手一刀刺向附身而来的文婉。文婉躲闪不及,被刺透肩胛,惨叫一声倒地。梅红衫再起一刀,刺向女子咽喉,却见文一刀挺身而出,以胸膛阻挡那刀。在这一瞬间,梅红衫眼前晃过曾经一幕,神教师兄也曾如此保护过自己。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武功尚浅时少年李漠白。梅罗汉突然收刀,挺身站立:“文一刀,我看你也算是条汉子。现在你只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师妹。”看来梅红衫已经听到刚才小木屋里的对话,如此说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圣火教的身份。既然如此,也无需再遮遮掩掩。文一刀仰头道:“我家师弟韩风(张密)曾经和你二师兄(陆笑:金吾卫右统领大内行走姬凌云),合力放走你们神教的弟子。”梅红衫一皱眉:“何人?”“一个姓谭的姑娘。”“姓谭的!”不提这个姓儿还好,一提起反而让梅红衫柳眉高挑,怒目圆睁,刀指道:“休要跟我提起姓谭的,我不领这个情!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谁雇你刺杀神教苏堂主!”“梅罗汉所言一个条件,莫非就是这个问题?”文一刀半躺在地上,挡在师妹的面前:“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杀手行当的规矩,宁死不说雇主。江湖上都说我爱财如命,可江湖上没人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那我就成全你!”梅红衫挥刀,只见文一刀眼睛一闭。“我说!”这时文婉喊:“是夜无良!一定是夜无良!”“师妹,你……!”“哼!”梅红衫冷笑:“刚才你还在问他,是否又接活儿,这就说明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想随便编一个杀手门派蒙我?你们明明知道红黑神教与夜无良是世仇,此时说出他们,好像我一定能信似的。”“不,我不是猜的,我确信就是夜无良。”文婉哭道:“我见到那人与师兄说话,还给师兄钱,虽然我不认识那人,但我知道他是夜无良的人!”梅红衫刀指文一刀:“何人?”文一刀苦叹一声道:“是谁还有什么必要说呢,反正都是你们的世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