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昆微笑着,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扶起:“贵人息怒,手下人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不过话说回来,仅凭现在我们夜无良的势力,恐怕还没有把握必胜红黑神教。当初贵人不是也说过,等裕亲王得势的时候,再帮我们一起干掉神教?如此说来,裕亲王和贵人心里都有数,现在对他们下手还是太早了一些。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贵人就再等等嘛。”如若换做以前,董琰听到这样的话定然愤然而起,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收敛脾气,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韩韦联系过你们,还带着你们去上阳宫见过庚亲王。看来这韩韦还算是聪明,知道太妃娘娘不喜欢你们,所以才不把你们带去王府见面。我恭喜你们,又多了一座靠山。可我要提醒你们,我观那韩韦不是什么好人。在他手底下办事,你们可要多长几个心眼。我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好,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咱家主子。而且我在江湖上办事,是讲规矩的。而那韩韦却未必如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接近于摊牌。董琰认为袁昆不会那么目光短浅,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而董琰此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捣毁红黑神教总坛,他只是想干掉屠彪。同时要探一探袁昆在接触韩韦之后,对自己还剩下几分忠心。只要袁昆假模假样答应,董琰都会站出来阻拦,再跟他说出真实目的。毕竟董琰心里清楚,现在夜无良还没有实力消灭红黑神教。尤其是失去官面照应的情况下。很显然袁昆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忠诚,哪怕是装他都不愿意再装。现在董琰之所以还肯这样与袁昆说话,只是想争取争取,可这时袁昆却一笑道:“本来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相信贵人也会理解的。韩学士看得起我们兄弟,不光带着我们去见亲王千岁,还帮我们办了一些以前贵人不愿意办的事。比如被囚在天牢中的五虎兄弟。当初我们找贵人帮忙的时候,贵人说……”“够了。”董琰奋力的站起身,冲着屋里的一群人抱了抱拳:“曾经为友,便是有缘。即便日后各奔前程,咱也不伤了和气。袁掌门不愿帮忙,咱也不好强求。此事作罢,咱们后会有期。”在袁昆说话的时候,董琰的脸上怒气逐渐消失,但一抹恨意却在心中逐渐升腾起来。董琰心里清楚,裕亲王的实力不如庚亲王,如今自己失去官面活动的能力,就相当于一个失势的人。当一个人失势的时候,就拽不住牵狗的绳子。既然拽不住,就别硬拽,省得丢人现眼。本来董琰在心中还准备了一套说词,比如:“你们跟了赵准,便是站在风口浪尖。赵准夺权失败,你们会跟着倒霉;而赵准夺权成功当了皇帝,你们就会跟着得势吗?到那时,赵准手下精兵强将有的是,还需要你们这帮杂碎?恐怕会觉得你们很碍眼吧。”这些话本来是打算说给“盟友”听的,可现在看着袁昆这副落井下石的嘴脸,董琰实在是不想说了。心道:“反正我手下不只有你这一条狗。”说罢,董琰忍着剧痛大踏步走出通天楼。虽然袁昆笑脸相送,可董琰再没正眼瞧过他,登上马车,向东而去。——董琰刚走,夜无良一行人还站在街上目送“董贵人”车驾,这时义女袁婴低声问道:“爹爹缘何要得罪他?难道是真的担心夜无良战不过红黑寺不成,如若我们聚集全部高手,对付一个红黑寺还是绰绰有余。”袁昆一挥手,众人离开,在往回走的路上,不羁一笑道:“吾儿以后可不能这样考虑问题。江湖处处是陷阱,总这样考虑问题,很容易就掉进去。照你说的,咱们端了红黑寺,可如果惹恼李漠白,集结红黑神教那些隐藏高手反扑,到时我们当如何应对?””回到屋里,只有夜来风跟了进来。袁昆坐下,一招手,袁婴和夜来风才坐下。袁昆望着门外,叹声道:“我们在亲王的眼里,就是一群蚍蜉臭虫。所以我们别指望他们将来会如何报答我们。经我的观察,红黑神教越来越强大,这对我们来说可是灭顶之灾。现在不是我们考虑如何依靠亲王势力干掉他们,而是应该考虑如何撤出洛阳才是。”“撤?”夜来风急道:“大哥,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大事?”“不不不,当然不会。”袁昆摆了摆手道:“我说的只是暂时离开。如今庚亲王参与党争,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我们跟着瞎参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无论我们做过什么,无论庚亲王成功与否,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党争的出现,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咱们先把洛阳城里的一些产业卖出去,然后带着钱离开。当大家都以为夜无良撤出洛阳的时候,咱们再暗中办一些大事,然后栽到红黑神教身上。这也是我结交韩韦的原因,因为他能帮我们把五虎兄弟捞出来。你们要知道,在这风口浪尖儿上,如果红黑神教干涉皇权大事,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借刀杀人,比我们亲自出手,强多了。呵呵。”夜来风显得有些激动,可又皱起眉头:“洛阳地皮大涨,我们现在卖出去,将来怕是买不回来的。”袁昆一笑道:“你这憨货竟然还能考虑到这个问题。看来有所长进。不过你以为我卖给谁了?咱们把红黑神教原来的那些产业,适当挑选一部分卖给别人。而最赚钱的地方,我们都卖给‘可靠的人’。保证将来还是我们的。”闻言,夜来风高兴地晃了晃脑袋:“跟大哥混,咱心里真是舒坦。”这时袁婴皱眉问道:“可是爹爹前一阵与三叔不是这样说的。那时爹爹说,要靠亲王势力剿灭红黑神教的。”袁婴冷声大笑,又压低声音道:“那些话,都是说给姓鬼的人听的。你们也看到了,那鬼见愁翻脸有多快。如今攀上赵准,对他原来的主子那是毫不客气。”——董琰离开永泰坊,来到洛阳城最西南角的通济坊,这里是继平康坊之后,圣火教安排在城中最后一个联络点了。而文婉离开平康坊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董琰一声。来到这贫民聚居的地方,说不出的凄凉,董琰刚一下车,就用袖子在鼻前掸了掸,可即便如此,排水沟里的酸臭味还是驱赶不散。骂了一句什么,他忍着疼痛向窄巷中走去,在这里他的马车已经无法通行。刚走了几步,感觉疼痛难忍,干脆坐到路边一家小茶馆里,让手下人去找。不久后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人长着一张狗舌脸,目光如炬。而矮的那个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见有生人来,董琰一皱眉。小老头来到董琰面前,连忙矮身行礼,并介绍道:“他就是文一刀。”董琰眉毛一挑,仔细打量文一刀,一笑道:“常有人对我提起‘一刀扫千山’,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文一刀粗鄙,贵人过奖了。”文一刀抱拳道。“哎,男子汉,看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儿。什么粗鄙不粗鄙?袁昆那净人看起来倒是人五人六的,可他是个男人吗?你们不要客气,来,坐下说话。”文一刀到底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这根本就不重要。从见到文一刀的那一刻开始,董琰说不出的开心。要知道这位刀客,在杀手行里真可谓大名鼎鼎。面前这个小老头,是圣火教里最早联络董琰的人,大家都叫他老张。董琰之所以愿意搭理老张,就是因为知道文一刀在圣火教。这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当做自己的一把暗刀。“你们的伏火雷,运得怎么样了?”董琰问了一句。老张苦着脸道:“金吾卫查得严,不敢运呀。”董琰笑了笑道:“你们别着急,先把那些东西藏好,迟早会用上的。你们不要想着自己运,搞不好再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大了。不仅运进来的要被搜,城外的那些估计也保不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张连连点头:“一切听贵人安排。”董琰满意地点点头:“你只消等我信,到时候会有军队帮忙把伏火雷运进来。你去告诉文天鹰,我董琰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一定帮他干掉孟丹青。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文教主答应咱家王爷的好处……”老张连忙道:“贵人放心,给千岁准备的伏火雷一件不少。反正是由你们运,到时候如果发现少了,从我们手里扣也就是了。”“嗯。很好。我就喜欢与你们这样的人合作,地道。”董琰眯眼笑着,却突然话锋一转:“前一阵江湖传言,说红黑神教李漠白杀死了贵派的文断刀。这话不知是不是真的?”文一刀道:“文断刀正是舍弟。”董琰问:“那你恨李漠白吗?恨红黑神教吗?”文一刀道:“那日有人来找我,出钱请我办事。可当时我身上有伤,便介绍舍弟给那人认识。之所以会让舍弟去,是因为那人说要杀李漠白,而我确定李漠白不在洛阳。既然是一个冒牌货,自然武功不高,可我万万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本是我们收钱杀人,结果技不如人丧命街头,对此我无话可说。”“你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你与李漠白之间并无私仇?”“我出来当杀手,只为钱。”说这话时,文一刀嘴角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