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文坛骂战已持续一月之久,各方骂得疲惫,读者们也看得腻了,书报销量下滑。交战各方不约而同默契收兵。用苏御的话说,除非情怀使然,否则诸媒各种心机无不是为商业牟利。就好像万花楼过气清倌,眼瞅着要降楼,故意制造绯闻登上刊物头版,引来不少人关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于苏御来说早已见惯不怪。骂战结束,许洛尘全身心投入到《三国志通俗演义》创作当中。许洛尘这人的优点多呈现在精神方面,比如这埋头苦干的精神,就十分值得称道。本来大势趋于平稳,可就在这时从南晋传来妖言怪语,嬉笑怒骂北朝各蛮夷书报社,更是指名点姓把北朝几大文豪骂了个遍。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熄灭的战火重新燃起。一场国家级对骂拉开序幕。究其原因,还是南晋商人发现商机。这样对骂着实能让书报大卖。可是南晋秘书省管控严格,不允许他们互相辱骂。故而他们把矛头指向北朝,一致对外。骂得轰轰烈烈,骂得碎骨喷血。从民风骂到官员,从官员骂到皇帝。从笼统骂到具体,从虚无骂到现实。栽赃陷害无中生有,歪曲事实偷换概念,极尽喷子之能事。给每一个官员都罗织罪名,闹得两朝官员人心惶惶。“劲锋你来看,我给那南晋右相罗列十项罪名,可劲爆呼?可致死呼?可……”“你别‘呼’了!”苏御打断许洛尘,正色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骂人的事你先放到一边。赶紧写你的演义才是正经事。这种级别的对骂,最后还会演变成比拼才华。南晋诗出百篇,你拿什么回应人家?”“仙师不是还有锦囊在你手里吗?”“你当锦囊是诗集吗?”许洛尘眨眨眼,放了几句豪言,大踏步离开。把许洛尘打发走,苏御穿戴整齐打算去一趟北市,要找孔家谈谈婚事。在梁朝,女儿结婚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说孔婷,即便是唐灵儿这般,不也是如此命数。否则凭她心高气傲,怎看得上乡城纨绔小子。来到孔家,与孔韩氏说起这门亲。韩氏一听,怎的要与侯门联姻,满脸惊喜,乐得合不拢嘴。苏御话锋一转,把唐丸的情况说给韩氏听。韩氏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若是个健全人,也轮不到咱家姑娘去当正室。侯门嫡出贵子,即便将来不能继承侯爵之位,最起码也是个伯爵身份。咱家姑娘绿林草莽出身,能有这般归宿,也算极好的了。义父坐得主来,闺女那边没说的。”苏御道:“不急,且让我带她去看看那小子。若她说死看不上,咱也别难为她。再逼出人命来,后悔都来不及。另外有些话一定要说到前头,姑娘到了侯府上,不光是去给人家传宗接代,还要去当管事媳妇。十六公子府,钱和钥匙放在车氏太太手里,账本要放在咱家闺女手里才行。”韩氏稀奇道:“这事还能提前说的?莫非亲家母是个老实人,大少爷屋里也是个不管事的?”“车氏不老实,而且相当尖酸。大少爷专心军务,虽有几房小妾,却没立正室。”“这样说来,怎敢确定咱家姑娘去了就拿账本?”“我已让郡主去与车氏谈这事,若车氏答应,嫂嫂你就带闺女去给她看看。若车氏不答应,那干脆免谈。不让闺女去那里受两份委屈。”韩氏笑道:“这事全凭义父做主,咱妇道人家只是去走个过场罢了。能嫁入侯门,本是高攀,还哪敢挑三拣四。要我说,那账本要不要都无所谓。真的管事,总有个舌碰牙的时候,再与亲家母闹得不愉快,反而不美。”看得出来,韩氏一门心思想促成这门亲事。孔婷并非她亲生,她才不管孔婷是否喜欢。如今孔婷以孔家大姐儿身份留家,还与韩氏有些竞争关系。孔硕临死前,对道上兄弟有过吩咐。并没有把所有权力都交给韩氏和段友德。比如孔婷手里有一家中型餐馆和四名打手。而那四人正是孔硕身边武功最高的四个人。也就是看守五亿钱的四个人。孔老大精明一辈子,到死他也不糊涂。只可惜他没能亲眼看到有虫子从他嘴里爬出来,否则他一定还会有其它安排。唤来孔婷,再与她说这事。听说未来夫君是个半傻,而且长相丑陋,姑娘无心嫁人。韩氏好大不满意,说这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苏御劝慰道,暂且不要争讲,十六夫人那边还没个准信儿。随后苏御带着孔婷去清化坊,到处寻找唐丸,希望让姑娘远远望上一眼。找了好半天,可算在清化坊花街胡同找到他。当时他正带领三名恶奴听小曲儿。他那半傻憨货哪能安心听曲,只是三名恶奴在巧使唤他兜里的钱。而他正抱着一名花姐儿玩耍。突然抓出花姐里衣,他在屋里乱跑,花姐儿在他身后追赶嬉骂。这一幕,可把孔家姑娘恶心坏了,委屈道:“义父就给婷儿相这样的亲?看这人,长得猴体瘤面,又心性不全,这还算是个人吗?”姑娘哭丧着脸,苏御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才带你来看一看。”孔婷哭道:“仅以门庭论,义父给孔婷找了个好人家。只是这唐丸看起来实在不是个人样子,让人心里难受。咱倒不是只嫌他丑陋。如果是个心性健全的,哪怕缺胳膊少腿咱都能忍。毕竟是侯门,咱这算是高攀。可您看他……”唐丸跳到桌子上,摇晃花姐儿里衣,又脱下自己里衣,绑在一起,双手挥舞玩耍,三名恶奴在一旁起哄叫好。越有人起哄,那唐丸耍得越是兴起。苏御叹了口气:“闺女莫哭,以前我只当他还有些脑子,现在看来真的就是一只猴儿。”压低声音又道:“不过我今日找你,不完全是为了这门亲事。唐丸之母车氏找郡主帮忙寻姻缘,郡主答应,才有此事。你先帮我把车氏夫人糊弄过去,到时让车氏拒绝这桩婚事,也算是郡主帮她忙过一次。”“嗯,婷儿听义父安排。”“你不必害怕。你看不上这怪物,义父绝不强求。”漂亮大姑娘欣慰笑了笑。苏御又道:“回到家里,韩氏问你如何,你就说实在不怎么样。但你也要说,婚事听父母安排。韩氏一定会高兴。等我回去听郡主那边的情况,如果车氏真的答应交出账本,明日让韩氏带你来清化坊见面。如果不答应,那干脆就不用见了。”谋事不成,遂送孔婷回家。车上,孔婷压低声音,手指车外小嬛道:“我知童玉是义父贴心人,可这小嬛信得过否?”“只要不损害郡主,她就信得过。”苏御把门帘拉上:“如果是关于你父的事,但说无妨。”“前些日子您说不让婷儿查下去。可那四名手下却说已经查到一些眉目。”“哦?”“他们发现,韩氏与段友德之间不干净。”说这话时,姑娘微微侧头,一脸羞红。“哦……”苏御皱眉:“多久了?”“那倒不很清楚,但可以肯定在父亲死之前他们就勾搭到一起了。”苏御沉思道:“可我觉得这事不像是段友德干的。我甚至觉得,段友德不知道你爹是被人害死的。”“义父何以见得?”“咱们以平常人看,干了亏心事,总要心虚才对。可段友德看起来十分坦**,他也没装模作样地说给孔老大报仇之类的话加以掩饰。另外段友德现在并没得到什么实惠。虽然他名义上是北市大蛇头,但说白了还是孔家一奴才。孔祥如果强令他滚蛋,孔家老部下们还是会支持孔祥,而不是他。”“那义父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没有关联?”“不敢说绝对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太像。”苏御轻叹道:“既然他们四个如此用心在查,那就让他们继续查吧。只是让他们小心点,别让韩氏怪到你头上。”“嗯,婷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