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一词在宋代就有书文记载,比如朱熹在注疏《诗·周颂·良耜》中有云:“栉,理发器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论调源于儒家。但只有少数朝代立法规定发型,而立法规定胡须的就更少了。所以古人并不完全遵从这个论调。就好似后世提倡阳刚之气,可还是有男人扎耳眼、戴耳环、留长发。除特殊职业要求,否则能把他们怎样?而且有的朝代不尊儒家,比如尊法家的秦朝,观那些秦皇大墓里的兵马俑大多短髭,少须,或无须。“髭”指的是上嘴唇的胡子。“须”指的是下巴上的胡子。“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髯”是耳前鬓下,腮帮子上的胡子。有的人没有,就把鬓角头发放下,装作美髯。至于曹操惊马踏农田,进而“援剑割发以置地”,首先是汉朝独尊儒术,其次那是曹操的一场表演。即便是在汉代,也有理发匠。而到了南北朝时期,理发业已经很发达,并且出现专职理发师,那时贵族子弟很流行削发剃面。梁朝绝大部分男人都留短须,除非年轻或天阉不长胡子,否则男人最起码会留髭。因为不留胡子的人,很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太监。着实尴尬。慕容渠剃光大胡子,看起来干净利落,低头走在巷间,怯目避人,隐藏锋芒。这几日他一直藏在南市,待风头过去他才出来走走。看坊门口贴着的画像,他站在人群里,也没人认出他来。同时还见到一张布告上说,一名游船伎人死于舟中,名唤张樱桃,要求苦主七日内去县衙认领,否则抛尸乱葬岗。当然,这只是个说法,事实上大多用草席裹着,还能给挖个浅坑,压一层覆土。看过布告,慕容渠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走向宣教坊。打算去永康县停尸房看看樱桃姑娘的尸体。几天过去,依然没苦主认领,慕容渠心中悲切,壮着胆子进入县衙,拿出户籍册,说是樱桃姑娘的哥哥。此户籍册是姑娘哥哥的户籍,早年逃避战乱,兄妹二人走散。也不知哥哥现在是否还在人间,而那户籍册一直被姑娘保留着。哪怕沦落为伎人,也不曾丢弃。那天晚上樱桃将户籍送给慕容渠,打算以此为凭骗过检查。可实际上金吾卫并没上河面上检查。而慕容渠担心樱桃事后告发,便将她掐死。可慕容渠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掐死了一个不应该死的人。那女子相貌姣好,娇柔无力,楚楚可怜,真不知当时自己如何下得去手。记得刚把樱桃掐到断气,他就郁闷起来。孤坐小舟,陪伴新尸快到天亮,把樱桃板板正正放好,摆出一个平躺睡觉的姿势,他才离去。在县丞那里办了手续,便来到停尸房,慵懒皂吏看了看文书,便一摆手让慕容渠自己进去。这帮没有品秩的皂吏,办事向来懒散,一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慕容渠走进停尸房,只见到一具尸体。他走过去,掀开盖尸布看了看,樱桃面如死灰,可是……将近四天时间,姑娘身上怎没有尸斑呢?想到什么,慕容渠立刻把盖尸布放下,心跳猛地加速。樱桃是被金吾卫直接送来县衙的,难道因为那天慌乱,金吾卫没派仵作验尸?而到了县里,就直接往停尸房一丢?感叹像樱桃这样的沦落人,就是死,也没人在乎她……慕容渠连忙跑去街上唤驴车,驴车不爱拉死人,他就多给了些银子。慕容渠小跑回来,将樱桃抱在怀里,带着交办手续离开宣教坊。“唉,人生无常啊……”刚走出坊门,车夫看了尸体一眼,可他刚扭回头,就听到一声女子闷哼,当时把车夫吓得浑身一机灵,猛地扭头,竟见到那死人举起手来。“妈呀!诈尸啦!”……小西楼,二楼。小太监手抱拂尘,站在窗边,双目放空。童玉又见到秦王带着白展白瑭兄弟离开,却没带着他,这让小太监心里难过起来。曾几何时,自己才是秦王身边最亲近的奴才,可现在被白氏兄弟抢了位置。小太监心里清楚为何如此,秦王殿下现在是梁朝风云人物,身边缺不得高手保镖。而那白展也是太监,那秦王就没必要再带着童玉了。小太监也曾求老黄传授武功,可老黄却说,你去找那老不死的教你,他教你,一准比我强。可童玉害怕老貂寺,只求老黄教。可是老黄教他一些心法口诀,练了半个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后来老黄说:你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快放弃吧,省得浪费时间。童玉一个人立在小西楼,很是苦闷,想着如何才能干出一些事吸引秦王注意。否则总这样下去,怕是要更加疏远。“为何不去国公府瞧瞧……”小太监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随即把门锁上,跑去饭堂,打一壶酒送给老黄,让老黄帮忙盯着秦王设在小西楼的书房。如有人送来普通文件,就放在左边,若是急件,就放在中间。还强调说,那些文件很重要,万万不可丢失。老黄面带不悦之色:“老夫我每日守在小西院,你当我是吃干饭的?还用得着你吩咐?”看在酒的面子上,老黄不再计较,而是道:“唉,小太监,你要干什么去?”童玉本想隐瞒行踪,可面对老黄,他还是决定说出。否则得罪老黄,将来就没人帮他对抗王珣了。“我要去看看男贾美人。如果长得好,就把她约出来给秦王瞧瞧。”“噢!有志气!”老黄大喜,高举拇指:“这才是我家少爷的好小奴。”……童玉擓着小筐来到国公府,门兵检查,筐里就是些果脯点心,问他所谓何事?他说替秦王过来瞧瞧纳兰禧。小太监这句话说得很含糊,会让人误以为是秦王让他来的。可假如事后追查,他完全可以说是自己主动要替秦王看看。他是个太监,他想看谁都不犯忌讳。当然,别自作主张去看唐典韩浩就好。像这种事门丁都是报给管家,官家觉得没必要报告樊公妃,于是就领他进来。路上童玉还问管家,公妃身体如何?国公府前院小管家唐顺溜说,阿娘面如白纸,半身冰凉,站起就头晕,坐不能长久,对此症状太医也无有办法。“那现在是谁在管两位美人?”童玉悄悄问。唐顺溜道:“有什么管不管的,府里除了小少爷,就没个男人。她们只要不走出前后二门,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至于学规矩的事,那都是顺内院的事,我们只想着定时送饭也就是了。”童玉嬉笑:“纳兰慈,纳兰禧,哪个更俊俏些?”唐顺眨眨眼:“我倒是看不出个高低。不过侧妃说了,还是纳兰慈更端庄些,而那纳兰禧一张小狐脸儿,一看就是要吸男人骨髓的小妖儿。”两个小太监说说笑笑就来到纳兰姐妹所在小院。通报说,是秦王府里的人来看纳兰禧,这让男贾国美女有些紧张起来,连忙整理一下,端坐榻上,准备接见。后来得知是一个太监来看自己,未免有些失望,可她也没说什么。只见童玉娇小俊秀,很有礼貌,言前多笑,倒也不令人厌烦。“啧啧,纳兰公主真个俊俏,咱家秦王一准会喜欢的。不知公主喜欢什么,但凡说来,下次来看您的时候,咱家给您带来。”“不必麻烦童公公了,国公府待我们很好,什么也不缺的。”“呦,真个会说话,恁地照顾人家面子。可是人家再好,毕竟是人家。公主有何话,但凡与小奴说来,一准贴心的。”这童玉坐在屋里就不打算走了,东拉西扯与纳兰禧说起他家秦王的好来,可对于那脾气爆炸的秦王妃却是只字不提。他还说王府里正缺一个侧妃,你来得正是时候。纳兰禧此来就是要嫁秦王的,听说秦王这好那好,姑娘心里倒也高兴,不禁对这从未谋面的男人好奇。果不其然,童玉就邀请姑娘去见见秦王。可姑娘想起礼官的各种忠告,又犹豫起来。这一路上,礼官不停教育他们中原礼法,据说礼法森严,万一冒犯,可能剁手削鼻,很是恐怖。于是纳兰禧正色道:“若是秦王能来国公府,妾自然是要见见的。若是让妾出去,恐怕不妥。”……童玉没能把姑娘约出来,心里不大高兴,可他也不会在纳兰禧面前表现出不愉快来,还说过几日还来看她。宫里长大的小太监,最是知道这帮女主应该如何伺候着,在女主还没过门之前,万万不能得罪,万一人家将来得宠呢。而这时童玉就想着,如何把秦王引入国公府。可还没等小太监想出什么好法子,就迎来当头一棒,康王府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