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憨粗的汉子名叫韦锺,他除了体格壮硕到惊人的地步外,不畏生死的精神也着实令人震撼。他本是清源县令韦增的家奴,从小儿陪伴县令家大少爷长大,是书童也是杂役。可这小子的书童算是白当了,大字不识几个,只有一膀子力气。清源县归太原府管辖,韦氏父子素有清廉之名,县令韦增年老体衰,平时都是儿子替他去外面办事,在当地口碑极佳。因其父子不与张氏家族同流合污,还写信揭发,故惹恼张氏陷害韦氏父子入狱。韦增血书,让韦锺带去洛阳告御状。结果还没等韦锺跑出太原地界,就被张氏家族爪牙追上。一场恶战,他劈死七八个人,同时也被砍伤,于是躲到一户农家避难养伤。还没等把伤养好,听说韦增已被人害死,韦家一众老小都被送去雁门关服徭役。就连六十多岁的韦母也被押去。韦母宅心仁厚,韦锺从小管她叫娘,一叫就是二十年。可以说当做亲娘一样看待。韦锺养好伤,心想反正韦增已经死了,还告御状有个鸟用,于是决定先去雁门关把韦母和大少爷救出再说。结果去了雁门关得知,老娘不堪徭役之苦,已死多时。韦锺恨意骤升,杀死看管徭役的民团兵,把大少爷等人带走。办了此事,他还不甘心,非要去太原杀那个姓张的不可。倒霉催的,此时苏御所住大院,正是原太原府别驾张通的家。韦锺不认识张通,只知住所,也不多打听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久闻姓张的好色,经常在家里喝酒玩女,他拆开瓦片一看,当时场景与他所闻差不许多。那一定就是你了。显而易见,这小子脑子缺根弦。但见他忠心可表,秦王没杀他,还要把韦家大少爷找来提拔任用。“你真不姓张啊?”韦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盯着苏御:“你不会是想骗俺吧?套俺话是不是?”“放肆!”身穿铁甲的陈嘎刚被韦锺砍了一刀,现在还歪着肩膀:“这是秦王!”见陈嘎伤得不轻,或有骨折的可能,秦王让他退下养伤,转过头来对韦锺道:“本王可为韦县令昭雪,把他御状拿来我看。”其实像这样的冤案并不少见,如果韦锺能跑到洛阳,把御状投入民御公车,定会被公车御史看到。那帮正义感十足的年轻御史,定会受理此案。苏御之所以要接手此案,是因为“秦王”需要民心,要把这件事当做典型大肆宣传。不但要为清官昭雪,还要封韦增的儿子为新一任清源县令。至于这个憨憨韦锺,他杀死民团兵,理应斩首,谅他忠主,适当减刑,判他个奴役充军。而他误闯秦王大院持刀行凶的事,苏御没再提。虽然秦王这样安排,可这憨憨还是犹犹豫豫,不肯说出韦家大少爷下落。后来秦王亲自去清源县考察,当着百姓的面公布任命,并要求百姓散布消息,去找韦家大少爷和夫人孩子,若找到必有封赏。即便秦王如此卖力,韦锺还是不信,后来苏御问他,如何才能相信?他说,你若在清河县为韦增立碑,并请来百姓观看,我才相信。随后秦王照做,韦增才道出地址。这小子很倔,秦王看出他眼神中依然有怀疑之色,还在那里碎碎嘀咕:“若你骗俺,俺做鬼也不放过你。”见这小子不服,那就继续关在笼子里。直到把韦家大少爷韦刚找到,并予以任命,他才真的信了。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韦刚谢绝秦王任命,只是拿到赦免书,就要带着老婆孩子隐居起来,声称韦氏子孙再不做官。强扭的瓜不甜,苏御没强力挽留,便随他去了。这一日秦王在正堂办公,小兵陈嘎养伤不在身边,屋里只有亲王卫队长吴杀金。被放出牢笼的韦锺屁颠屁颠跑来秦王面前,咕咚跪倒:“俺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官,那以后俺就跟着你好了。你说成不?”吴杀金伸手拍打他的脑袋:“与王爷说话,要叫‘您’!”苏御一笑问道:“若我现在赦免你奴役身份,你可愿意追随韦刚而去?”“若俺知道他去哪了,俺就去找。可是大少爷没告诉俺啊。”韦锺挠了挠头说:“大少爷临走时说,俺被判了二十年奴役兵,估计今生不会再相见。他建议俺来找秦王,还说秦王爱才,应该能用俺。”这小子倒也诚实,把大少爷的话一句不差都说给秦王听。梁朝人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韦刚今年已经三十七了。他想韦锺二十年放出来,自己未必在世,也就不打算再留韦锺。只是分别时给韦锺指出一条明路,希望他去碰碰运气。秦王盯着韦锺。这小子愣头愣脑,魁梧壮硕勇不可当,难能可贵有颗忠心。综合来看,有点像三国猛将虎痴许褚的味道。而白瑭死后,秦王正缺一名王车卫队长,苏御觉得这憨小子挺合适。但苏御并没直接安排,只是说先试试看。……娇美女子鱼幼薇,被韦锺一巴掌打飞出去,好悬没打死。五天过去,她半边脸还是肿的,颈椎也有挫伤,估计要养一阵。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秦王妃把冯瑜送来太原。听说冯瑜来了,苏御有些心虚,赶紧命人把鱼幼薇送回邱垚那里,再送了一笔钱,安抚女子。王府小美人,车马劳顿来到太原,苏御为她接风洗尘。仔细看爱妃,觉得比鱼幼薇好看。小可怜儿唯一缺点是太瘦,看起来总是病央央的。回想在大都时,湖边的那一场大风差点就把她吹走了。“家里都好吗?”苏御拉着冯瑜的手,亲昵地说。小美人嫣然一笑道:“都好,就是前一阵王妃突然病了,可很快又好了。后面花园也建得差不多了,孔婷很是喜欢,只等着殿下回去剪彩就住。”“还要剪彩?”冯瑜压低声音道:“孔婷私下与我说的,第一天住进去时,定要秦王陪着才好。”这一日秦王要带着冯瑜微服私访探查民情,身边护卫只有便装秦白刃和韦锺。那韦锺也不知是什么毛病,穿上衣服就冒汗。他说,即便到了冬天也只穿单衣,从小到大就没穿过棉袄,不是娘不给,而是穿上太热。这恶神面相的憨货,胳膊比冯瑜的腰都粗,手腕像车轴一般。这是苏御见到过的骨架最壮实的人。比使劲冲还要壮。他从小练过一些把式,但没正经学过武功,苏御决定让他练练马上功夫。秦王溜溜达达来到城门口,左右顾盼。收复太原后,秩序得到控制。可城门口的难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打听得知,这帮人不完全是因为家园被毁,而是担心战乱再起被匪军侵扰,听说秦王带兵在太原,觉得还是这里安全。苏御决定加大宣传力度,并安排车辆把这帮人送回原籍。车不够用,就只拉老弱病残,能解决多少是多少。苏御说,有了民心,官就好当,当官的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继续在城门口转,忽而望见一群人在拆城隍庙。人们把城隍老爷的泥胚法相用绳子拽倒,拉出庙门外砸得粉碎。随后十几个人扛着一座新法相送入庙中。观那法相,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王袍男子,双手压着一柄金锏,巍峨矗立。苏御好奇,问老乡,这位是谁?一山羊胡老者轻捋胡须,打量苏御两眼,不满意地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连秦王都不认得吗?”心中一阵哭笑不得,自己竟不认识自己了。眼瞅着百姓把秦王金身法相送进庙中,这时苏御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发现庙里还有一尊法相,是一尊女神,灵牌上书“功德无量曹娘娘”。“唉!”苏御指道:“不妥!你们怎把秦王与太后立一起了?”闻言,老乡们一起转过头来,山羊胡老者指道:“你个年轻人懂得甚嚒!偌大国家,就让娘娘一人治理吗?能没有文臣武将吗?”苏御指着法相道:“那你们为何把秦王的塑像弄得比娘娘高?”山羊胡老者急敲拐棍,怒道:“那不是废话吗!秦王身高九尺,怎还没女人高?”这位老者可能是当地亭长,颇有些号召力。他一发火,身边冲过来一群人,指着苏御道:“你这人穿得人五人六的,怎四六不懂?”“我们就这样弄,你能把我们怎的?去城里告我们呀?!”“侮辱圣贤!当进庙给秦王磕头赔罪!”差点自己给自己磕一个,古往今来还没听说过这样荒唐事。见民众情绪激动,苏御转身跑了。冯瑜在身后偷笑。不久后一队骑兵冲了过来,闯入庙殿,给曹娘娘法相垫上一尺脚垫。见是第四师中郎将卫队旗号,老乡们没说什么,烧香后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