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许洛尘就跑到王殿,一本正经地站到秦王面前。不知他所为何事,秦王不语,盯着他。许洛尘整理一下幞头,将一条巾子向恼一甩,他觉得这个造型简直是太帅了,不禁顿挫三个心跳,这才昂首高声唱道:“太妃驾鹤西去,时局不定依然,各方出手再难安,秦王岂能等闲。”唱罢,许洛尘嘴角泛起得意微笑,目光向王殿两侧扫了扫。时间尚早,王殿众幕僚还没来,秦王身边只有一名身材高挑弧线丰满的婢女。可能是因为听众太少,他感到一丝遗憾,抖了抖袖子问苏御:“劲峰觉得,本小仙这上半阙作得如何?”苏御略显无奈:“你一大早急三火四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念半阙词吗?”许洛尘故作惊愕:“怎的,劲峰觉得这半阙写得不好?”苏御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好,很违心;说不好,打击好友。这都不是苏御想干的事。许洛尘气馁了,坐下道:“劲峰以前说我的诗词都是堆砌辞藻,故而缺乏意境,如今我模仿先贤,作最通俗易懂的诗词,怎还不行?”苏御一笑道:“你还是把下半阙作出来再说吧,意境往往都在后面,我相信你能行。”虽然许洛尘的诗词一如既往的烂,可他这半阙却是现状。冯太妃死了,但她的死没能让时局稳定,反而变得越发紧张。各方势力都在频繁搞小动作,秦王当然也不会闲着。东别院豢养的暗杀小组已经开始有计划,但秦王不会随便使用暗杀小组,因为秦王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康王赵棣。以前秦王看起来含含糊糊得过且过,对报仇的事拖拖拉拉。可现在看来,那都是假象,人们逐渐明白,秦王不是一个算小账的人。虽然暗杀小组才九个人,但秦王给他们配备了最尖端的武器。别人搞刺杀,用的武器无外乎是弓箭、飞镖、刀枪、毒药之类的,而秦王给小组每个成员都配备一把喷砂火铳。既然射程一直提不起来,精准度也难再提高,那干脆就甭费事了,用杀伤面积来弥补缺点。除了谋求进攻,这几日秦王殿下还在家里大搞土木工程。院墙增高不少,还在倒座房上修通道。眼瞅着把秦王府修成小型堡垒。王府望楼也继续增加高度,恐高症的人登上去,会感觉一阵眩晕。院墙高,当然会更安全,可也有缺点,抬头一望,感觉天变小了,会让有些人感觉心情压抑。每个人对外部环境的感受不尽相同。有的人很敏感,换个地方就容易睡不着;而有的人适应性很强,比如孟璨。牛角髻小侧妃给人一种很随和,很好糊弄的感觉。从表象上看,孟璨是最像苏御的。还记得苏御刚来郡主府时,住在后院西耳房。住得还不如一个老奴。那股憋屈劲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的,可那时的苏御也是一副不知愁苦的样子,成天带着一个小丫鬟溜溜达达,看起来很是惬意。孟璨也是如此,给她一间小筑就住得很安心。不时在小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精心布置。又去国公府要来一只小哈巴狗,养在小院里。每天喜滋滋的,看起来没什么愁事。她过得如此舒心,或许与她的原生家庭有关,由于孟氏三老爷没分家,飞虎将孟狠的家也不过是一趟院子,一群人聚在一起,拥挤而热闹。可西门婉婷与孟璨不同,西门小姐在十二公子府独享一道院,而西门祥和的家豪阔无比,用西门婉婷的话说,把清雅小筑拿到十二公子府,连个厢房都不如。本来就觉得压抑,现在围墙又增高许多,十九小姐感觉自己被困在牢笼里,耽误她振翅了。这不,一大早就去撺掇孟璨,希望联手去找苏御谈谈,把东别院让给她们。孟璨眨眨眼道: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不想换地方。可假如姐姐想换,咱倒是愿意帮姐姐一起去找秦王讨要。听孟璨这样说,西门婉婷打消了这个念头。当然,她打消的只是带着孟璨一起去的念头,而不是打消换地方的念头。孟璨不想去,她就自己去。她们的对话也不知怎的就被唐灵儿听到。唐灵儿说,孟璨虽小,却是个有心的,而西门婉婷整天叫喳喳,却没心没肺。东别院好有郡主府大小,岂能只给你一人?由于唐灵儿的反对,西门婉婷移居失败,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结果又带着她的红桃小队跑出去。看她那副叫嚣的样子,似乎再也不回来。可她还是把王秀带走了,因为王秀是能证明她去向的人。……昨天晚上,西市东一巷,大赢家赌坊门前发生一场惨烈械斗。交战双方是三合会倪貂,和红兴社张耀阳。两伙人加在一起足有三百人,打得一片大乱,整个胡同都在打。战斗过程中,双方都玩命干,把前来劝架的斧头帮看得龇牙咧嘴。可斧头帮里也有狠人,正是欧阳庆的老丈人,韩琛。韩琛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很瘦的一个人,个子不高不矮,刀长脸,大背头,浓眉细眼,精干短须,整天一副睡不醒,病恹恹的样子。在西市地头混的,见到韩琛都要叫一声琛哥。西市琛哥习惯穿一套黑色短打,偶尔带拂菻檐帽。他有一招绝技,飞斧。很准,而且很远。虽不至于百步穿杨,可也能达到惊人的七十步。这是什么概念呢?他手里的斧头不大,也就一斤多重,相当于一颗手榴弹那么沉,这小子能一下子扔出去100多米。他们斧头帮的基本技能之一就是飞斧,扔出去25步(约37米)算是及格,三十五步(约52米)算是优秀。而韩琛是两个优秀。琛哥的斧头可不光是飞得远,而且误差也小。全力一飞,误差在五尺之内;三十步之内误差只有一尺;而十五步之内几乎百发百中。在韩琛的调节下,械斗双方罢手,算是给琛哥一个面子。而大富豪赌坊这趟街,中间劈开,双方都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一直调节到第二天天亮,见事谈妥,韩琛做东请两伙人吃酒。酒席散去,已经是辰时。本来就有些睁不开眼睛的琛哥,现在看起来更是迷迷糊糊,带着几十号人,晃晃悠悠往斧头帮走。这时迎面飞来一匹大青马,马上一名女子,细长眉细长眼,但这位女比韩琛精神许多,她急甩马鞭,来到韩琛面前,破口大骂。韩琛不困了,瞪眼一看,是秦王侧妃西门婉婷。他又泄气了,恢复往日病恹恹的状态:“喂,我说十九小姐,如果您与韩家有什么过节,能不能换个人折腾?上次你把斧头帮砸得稀烂,还不解气吗?”西门婉婷不骂了,问道:“韩韦在哪!”韩琛眨眨眼:“找他干什么?”“你甭管!知道就快说!”韩琛苦笑两声,摇了摇头道:“看来十九小姐的消息并不灵通啊,现在想找韩韦,甭来西市,必须去庚王府找。”“为何非要去那找?”“打我认识韩韦那天开始,这小子就是个狗腿子的命,结果当狗腿子也没当好,把太妃的脑袋给当没了。哈哈哈哈。”韩琛看起来迷迷糊糊,说话也有些含糊,西门婉婷只是听懂个大概。“什么乱七八糟的?”西门婉婷直言问道:“你的意思是,韩韦一定在庚王府呗?”韩琛把拂菻帽放在心口,很有风度的一点头,表示很对。西门婉婷猛拽手中缰绳,那批大青马嘶鸣一声转头向西,打马扬鞭而走。见西门婉婷风一样跑远了,韩琛对身旁一个面向凶恶的胖子道:“看到没,这才叫门阀。”胖子外号肥樵,粗声道:“韩韦已倒,咱们为何不趁乱抢三合会的地盘,反而帮他们讲和?”韩琛冷笑一声:“给张耀阳半条街,也是看在张密的面子上。而剩下的几条街,如何归属,还需要从长计议。”肥樵眼睛一亮:“大哥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干三合会?那大哥打算怎么干?什么时候干?拿下那些地盘之后,让肥樵来管如何?”说话间肥樵伸手去抓腰间的斧头,却被韩琛一把按住:“韩家可没有唐孟西门三家的能耐。那三家养卫队养剑客,皇室还要给他们配番号。可我们要是亮出这东西,就等着挨罚吧。”收回手,韩琛背着手往斧头帮走,一边走一遍低声咕哝:“办事不能太着急,该走的都要走一走,大鬼小鬼都打点明白了才能动手。你想管几条街,可以,你先去锦衣卫把张密摆平。”肥樵认真地道:“怎么摆?是给钱,还是给地盘?”韩琛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道:“那我不管,总之剩下多少,就都是你的了。”“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