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行出酒泉,得胜之师回朝,旌旗招展,康王端坐马上,谈笑风生。许多年没见过康王如此高兴,看他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品评所见名山大川,仿佛那里蕴藏无数宝藏,而收复这般雄壮国土,尽是他赵棣的功劳。十几年间,康王先后收下十名义子,都是未出五福的宗室堂亲。可这些王子并不是康王最信任的人,要说绝对心腹,还是那位与康王形影不离的扈从,张康。张康没有军衔,没有品阶,只是一名带刀护卫,全天候保护康王,已有三十个年头。前些年,张康曾去相州,那是因为第十六师内讧,险些哗变。张康奉命去干掉几个不听话的将领。而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张康从没离开过康王。张康知道赵棣为何如此开心,因为二十多年来,他终于不必再担心胡子掉落下来。除张康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康王的秘密,那人便是曹圣。他二人怎会知道康王的秘密?既然他们知道,康王为何不杀他们灭口?显然,张康曹圣知道秘密的渠道,与大内总管犁万堂不一样。犁万堂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陈梅请犁万堂帮忙修改临幸记录。而曹圣张康则是赵棣遇刺时的身边人。赵棣十二岁离开皇宫,那时曹圣是赵棣的同窗和玩伴,张康是赵棣的书童兼任保镖。陈梅的哥哥是陈千缶,她想调动江湖势力对付那时的赵棣并不难。那时赵棣还没有兵权,他住在窝窝囊囊的二王爷府上,那个王府里只有十几名普普通通的护卫。若说王府里的高手,也就数张康和曹圣了。若不是这二人拼死一战,康王丢失的不仅是下面那个玩意儿,按照陈太后的要求,要把康王制成人彘。因为失去那物,赵棣陷入绝望,几次想上吊投井,均被曹圣张康制止。担心丑事暴露,赵棣连郎中都不看。那时就只有曹圣和张康陪在他身边,劝他活下去,二人还给赵棣指出一条“明路”。二十多年过去,赵棣是否曾对曹圣和张康泛起过杀心?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这二十多年,他们一直坚守秘密,而且他们算得上是命运共同体。只有当秘密与这个人有利益关系时,他才会保守秘密,否则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而且,即便这个秘密有利益关系,人也未必能保守住。人都有吹牛鼻的毛病。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贼不打三年自招”。说出那些“光辉”历史,感觉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会让人高看一眼。当年哥哥我睡过多少女人,有多少雏女,有多少寡妇,还有谁的媳妇;当年哥哥我在某某地方偷过多少钱,杀过几个人。有多少陈年旧案,就是这样破获的。且看那些在监狱里立功的人,多是利用此心理去套话,进而检举揭发。终于有一天,曹圣去找曹玉簪说起这件事,虽然他说得十分隐晦。但很显然,通过这次谈话,他们都知道对方知道这个秘密。那么曹圣怎会知道曹玉簪知道呢?……秦王上午忙于政务,午饭过后便倒在郡主榻上看书报。书报上,尽是对各大馆舍名伎的报导。而且今年斗彩环节还要增加新项目。以前只有女子单打,现在增加女子团体对打。这就更考验艺馆的综合实力,而这样一来,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对演艺市场的垄断就更加稳固。还有二十多天才比赛,各方势力已开始为赛事造势。而这期间也不缺乏一些新兴势力。尤其是那些初露锋芒的外地资本。他们在梁朝内部争抢不到资源,就模仿当年开元阁,去南晋和蜀汉挖花魁。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伎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据说醉玉皇股东匡大老板已从南晋买来几位大明星,虽初来乍到,但已崭露头角,俘获拥趸无数,将对三大艺馆发起强有力的冲击。而且苏御还发现,通济坊八角楼也报名参赛,他们的主打花魁当然是窦彩仙,而团体项目,则是一段群舞。种种迹象表明,今年神女大会一定会很热闹。看着书报,幻想当日盛况,秦王心驰神往。可是时过境迁,秦王已不是那个赘婿,现在不能随意走动。各大馆舍都在忙于拉拢财团,虽然那财团大哥的钱大部分要返回,但也有那种真金白银往里砸的人。这帮人为什么舍得花钱,苏御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想来这群人一定是爱面子的人。美妙动人楚楚可怜的女人张口要钱,男人给不给?大哥有钱,给!当然喽,各大馆舍把大哥伺候得也是十分到位。大哥来到馆子里,那就是帝王般的待遇。拥趸们不但拥护他们的女神,也拥护大哥,一呼百应,去别的馆子抢花魁砸场子,玩得很是愉快。人群中,人们扛着无顶小轿,大哥舒坦躺坐,一大群人山呼海啸,呼唤大哥名号,大哥觉得倍有面子。也就是前几年,大同坊李大老板为支持小仙凤抢月度花魁,一口气砸进去9000多万。结果导致资金链断裂,工厂工人开不出工资。简直是拿出毁家纾难的决心,支持女神。可后来李大老板也没娶到小仙凤,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穷了,工厂也倒闭,小仙凤果断离他而去。回头还骂他是个骗子,导致李大老板身败名裂。前几日欧阳镜还来王府对苏御说,李大老板在平康坊开小饭馆,雇不起厨师,自己亲自下厨,他媳妇得病没钱治,已死半年,是他的女儿在给他当跑堂。“禀秦王,美伶馆唐怜求见。”“哦,让她去东耳。”唐怜找到马修,求见秦王。这位唐家遗孤现在过得很滋润,她从不想着回归清化坊,只是专心经营她的美伶馆,而且这妮子还有雄心壮志,要让红黑神教再创辉煌。要想让教派辉煌,钱是第一要素;人才是第二要素。红黑神教是不缺人才的,据说雁悲鸣在南奎山搞得风生水起。真的不敢相信,短短一年间,雁教主又弄到一百多个孤儿。人口增加过快,甚至给人一种错觉——那些孤儿是雁教主从民间抢来的。当然,雁悲鸣不会那样做,而且苏御发现,现在孤儿大多是女孩。梁朝依然很穷,虽然土地税改后百姓不像以前那么苦,而且也愿意生孩子,可生出女儿,他们还是不愿意养。有的甚至直接把女孩溺死。有那不忍心溺死的,听说南奎山收养孤儿,走几十里路把女儿送过去。苏御觉得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应该提高养女孩家庭的待遇。以前生儿子,多分一亩地,生女儿不分地,现在要改成生女儿也分半亩。否则那些婴孩不是被父母掐死的,而是被昏庸的朝廷害死的。“怎的,钱不够了?”苏御来到东耳,见到唐怜。唐怜敷衍行礼,双手抱在腹前,阴阳怪气地道:“人家来见秦王,都是拎着猪头。民女来见秦王,没带猪头也就罢了,还来要钱,那可就太说不过去。”她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跟她姑唐灵儿一个德行。秦王冷色注视,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挥手赐座与她。她可真不客气,直接坐到秦王身边:“洛河神女大会,那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殿下不考虑让美伶馆也去分一杯羹吗?”苏御差点笑出声来:“就你手底下那几个歪瓜裂枣,怎与三大艺馆的大明星相提并论?拿不出手的。硬要去比赛,只能是自取其辱,反而对美伶馆不利。”唐怜道:“女子比赛,美伶馆肯定是不行的,但男子未必不行。我馆里有罗一凡、王力工两个台柱子,在洛阳面首行里可是佼佼者。而且他们也都是‘大表姐’的人。”苏御皱眉:“那你为何不去找赵玲珑商量这事?”唐怜叹了口气:“赵玲珑说,太后规整民俗,打压不正之风。女神节能正常召开,已是太后宽容的结果。若再弄些面首参与其中,太后娘娘非火了不可。”苏御不是很高兴,盯着唐怜:“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去求太后?”唐怜笑道:“那倒不必。”在来见秦王之前,唐怜已与行业一众大佬商量过了,这面首大会不可能在洛河上举办,那就找个场地去办,而且要避开神女大会。就在神女大会余热未消之时,在平康坊三大艺馆里办。唐怜强调说,不要小瞧女人花钱的能力,她们疯起来,比男人更猛。“今个找秦王不为别的,就是担心到时候人太多,场面不受控制。”唐怜盯着秦王,笑了笑:“就好像神女节一样,需要金吾卫到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