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轰然响起,大地震颤,木屑四溅。大桥倒塌,车马被炸起一丈,而守卫在马车周围的士兵则是当场粉碎。爆炸引发气浪,犹如狂风扑面而来,人倒马退。飞来的碎屑击伤几人,或倒地不起,或痛苦哀嚎。中郎将的马车掉进河中,场面大哗。人们缓过神来,开始抢救伤员,追捕刺客。将领一声号令,骑兵策马而出。水面上十几个人踏水而行,分散逃跑,其中那名白面书生跑得最快,可他身后依然有最少十匹马在追,各持强弓,不时发射。即便白面书生拥有第九境的修为,亦不敢停留。白面书生对这里很熟悉,逃跑时并不慌张,直奔山涧深处。那里水深,而且还有一道九尺高的小瀑布。瀑布下马不能行,深陷水中。而那白面书生飞跃而起,登上石崖,奔向密林。骑兵身穿笨重铠甲,想攀爬石崖,却发现瀑布下石头滑不留手。几番爬上去,又滑落下来。待他们叠罗汉登上去,那白面书生已隐入密林,不见人影。这白面书生不是旁人,正是乔装而来的赵旻。虽然他平时傲慢,是个武人形象,可他与赵范一起长大,而且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看惯了赵范的那副文弱书生模样,所以他乔装书生,惟妙惟肖。与军爷说话时,只消隐藏自己眼神中的锋芒便是了。而他这不敢抬头看军爷的懦弱样子,更是让军爷相信他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就是这书生干了一件大事,他凭康王势力,刺探赵锵行程,知他今日必过鹿桥驿,因此弄到火雷,提前安装在这木桥之下。鹿桥驿里也有贤王的人,可就在昨天晚上,那帮人已被干掉。终于,赵旻成功了。他干掉了贤王派中重量级人物赵锵,也成功躲进密林深处,甩掉追兵。急速长途奔跑,体力不支,大口喘气,精疲力尽地坐到山石上。此时肩头还隐隐作痛,因为他刚才也中了一箭,只是那一箭不够精准,并未伤到要害。奔跑中,他就把箭拔掉,此时伤口还在渗血。面对这强弓硬弩,武功再高也是没用。……在密林中,赵旻提前准备一些食物。却不知被什么野兽叼去,赵旻懊恼,便在山中寻野兽、竹笋充饥。过了三日,赵旻夜行出山,碰到接头之人。坐进马车,潜入洛阳,但他没直接去康王府,而是来到北市。卯正时分,夜禁解除。赵旻混在商贩之中,走进北市。今天他穿得倒是朴素,看上去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跑腿小厮。街上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没见到海捕公文。看来贤王一派认定是康王的人干的,所以干脆也别弄那些没用的花招。路过主街,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赵旻发现赵渊的人。跟踪他们,来到一间民房附近。赵旻没有马上露面,而是观察片刻,待那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周汤的声音:“何人?”周汤警惕性极高,他握着刀贴向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去,见是赵旻,他把刀收起来,拉开门,向赵旻身后望去,见没人跟踪,便把赵旻接近屋里。“师弟胆子可真大。”周汤看起来有些兴奋:“这次师弟立下大功,可喜可贺!”董冉也在屋里,可他与赵旻不是很对脾气,脸上看不出什么笑模样。赵旻也不理董冉,而是一皮股做到椅子里,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就喝。大饮几口,放下茶壶:“王府那边是何状况?康王是夸我,还是骂我?”周汤苦笑一声,坐了下来:“当然是骂了几句,不过在我看来……”周汤的话还没说完,赵旻便站起身:“那就好。我可以回去了。”言讫,赵旻起身就走,却被周汤伸手拦住:“师弟如此能干,何不留下来帮帮师兄们。”赵旻抬手,把周汤的手推开:“我确实曾与独孤剑学过武艺,我也承认他是我的师父,但你们不要忘了,我本身也是一位王孙。”周汤道:“师兄虽鲁钝,但师弟的身份还是知道的。可是在愚兄看来,师弟并不是很受康王器重。但我觉得,你比赵渊强。你留下来,若我们能办成大事,我等会在康王面前把事情说清楚。到时孰强孰弱,康王心里自有分晓。”赵旻的脚步稍作迟疑,但并没有停下来,大踏步地走远了。……夜里,康王府中传来鞭笞之声。不出预料,赵旻回到王府后,康王赵棣怒发冲冠,咆哮而起,还要亲自行刑。言说要打死赵旻,可他打了十几下之后,便气喘吁吁,这时众人上前劝说,扶着康王归坐,行刑便算是结束了。在康王的咒骂声中,赵旻还是回到了东厢房。他并没有别驱逐。康王的那几鞭子,比个太监都不如,赵旻感受得到赵棣的力气比赵范还小。而这几鞭子对于九境高手来说,就好像被柳枝抽了脸,挺疼,但没伤。赵旻一个人坐在望阳亭里,目光空洞,望着南边。没人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这时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进望阳亭。赵范手里拎着一壶酒,兜里还揣着鸡腿和馒头,打开黄纸,露出食物,放到赵旻身边。“你这次表现非常好。这些酒肉,是康王让我送来的。他还说……”“不必说了。”赵旻懒得听那些话,抓起酒壶,饮了一口。赵范叹了口气,坐下道:“我能理解你立功心切,可这次你也太冒险了。所谓九死一生,也不过如此吧。”赵旻冷哼一声:“那帮人跑不过我,当时情况下,我只需要比他们跑得快就行了,没必要比骑兵跑得还快。”赵范瞥了赵旻一眼:“旻啊,我俩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以前,你在想什么,我都能猜得八九分。可最近两年不知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看不透你。”“你什么意思?”“如果你是给康王办事,我觉得你没必要如此卖命。”“你想说什么?”赵范转过头来,笑了笑:“现在我倒是有点找到以前的感觉了,我觉得你想掩饰什么。”赵旻不语,继续饮酒。赵范也不再言语。不久后赵旻半壶酒下肚,赵范依然不语,而是站起身,作势欲走。可他临走之前,还是背身问了一句:“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值得你如此去拼。”赵旻酒量很小,刚喝了半壶酒就有些晕,他盯着赵范说:“士为知己者死。”赵范微微扭头,赵旻又很快补充一句,“康王就是我的知己,哈哈哈。”赵范觉得自己讨了一个没趣,抖了抖袖子,打算走开。他已向前迈了一步,可还是站住脚:“如果是外人,我已经走了。可你不同,即便你不想听,我也要奉劝你一句,人生没有什么是值得你用命去拼的。”赵旻站了起来:“你明知道我不爱听这些话,还非要说这些讨人嫌的话。你以为我愿意拼吗?可如果我不拼,老天爷不会白送给我什么。我拼了,自然有回报。包括你,现在你能在康王府当主簿,难道不是我拼出来的吗?如果没有我,你还在通济坊那个小街当你的账房先生。你觉得那样的人生有意义吗?”赵范反问:“那你拼出来的,就是有意义的吗?”赵旻额头泛起青筋:“是的,我觉得有意义。而且你要知道,我现在拼不光是为别人,也是为我自己。他们都是王侯将相,他们能有想法,我凭什么不能有?”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赵范长长叹了口气,挥袖离去。家庭成员之间经常如此,明知道对方不会同意自己的观点,可还要争两句。其实无外乎是对自己亲人的关心。赵婴走的时候,赵范也想走,而且他并不觉得在康王府当主簿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他觉得康王是正人君子,梁王妃是德望之人,留在王府,自己便是陪贤伴德,倒也值得。可这一年来,他看到了许多。康圣人和梁贤妃的表现,让赵范大失所望,心生去意。他之所以没陪着赵婴一起走,还是不舍得让胞弟一个人在康王府混。赵旻的性子太烈,他得罪过太多人,那帮人无不在康王面前进言中伤。如不是有赵范在王殿当主簿,那帮人将更是肆无忌惮。包括今天赵旻挨打,那帮义子明知道康王是违心的,可他们依然不动,到底还是赵范第一个跑出来跪求康王。这时才有张康来帮忙,才把康王劝退回去。显然赵范心灰意冷,后悔走入康王府。而且赵范还发现,无论这帮义子义孙如何努力,他们的地位也无法超过那个奴才——张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