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闻言，沐川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大王哪里的话，外臣怎敢不给大王面子。”“只是作诗不讲究意境的话，作出来的诗恐怕要令大王失望啊。”“沐大使只管作就是了，料想沐大使贵为大唐状元郎，随口作的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新罗王阴阳怪气道。不止新罗王，新罗的文武百官们，此刻也皆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沐川，已然做好看沐川出丑的准备了。“沐大人，您诗才那么好，干脆就作一首吧。”“是啊是啊，沐大人，作一首吧，伤了两国和气就不好了。”使者团的一些官员也连忙劝说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与新罗交好，自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伤了和气。大家都觉得，比起大唐讨伐高句丽的大计，沐川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是应该的。听着众人的话语，沐川忍不住扫过每个人的脸。或是冷眼旁观，或是幸灾乐祸，或是面无表情。沐川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些面孔还真是有趣。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实权实职，所以这些人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假若自己是朝廷中的高官，想必他们又会是另一副嘴脸了吧？“既然大王执意如此，外臣又岂敢不从。”沐川站起，缓缓走至大殿中央。目光扫过满殿众人，沐川忍不住高声大笑起来。“沐大使何故大笑？”新罗王黑着脸问道。若非沐川乃是大唐使臣，新罗王真心想把眼前这个放肆的家伙给砍了。沐川摇摇头，道：“大王，我是觉得有趣，所以才忍不住发笑。”“何处有趣了？”新罗王皱起了眉头。他愈发觉得这个沐川放肆了。“大王，外臣赶至金城的路上，倒也见识了许多活生生被饿死的老百姓。”“对于那些人而言，树皮、草根、观音土，无所不可食用也，唯欲饱腹也。”听到这里，新罗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才懒得理会普通百姓过得怎样呢，不过这事儿被沐川提到明面上，却是大大折煞了他的面子。沐川笑笑，继续道：“如今在这殿堂上，吾观各位大人，饮酒余半杯，啖食无所欲，可谓出尘仙人一般。”此言一出，满殿众人却是表情各异。文化低的，觉得沐川是在夸他们，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的，显得相当自傲。稍稍有些文化底蕴的，却是从沐川话语中听出了嘲讽的韵味，脸色自是有些难看的。至于文学大家，这里倒是没有的。“沐大使，你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新罗王忍不住打断了沐川。沐川朝着新罗王抱了抱拳，道：“大王，外臣之前说过，作诗需要意境，如今外臣有感而发，诗文已可成。”“好，着人取笔墨来，务必将沐大使的大作一字不漏地记下。”新罗王冷笑道。新罗王早已打好了小算盘。倘若沐川作的诗很烂，便是代表着整个大唐诗词水平都很烂，毕竟沐川再怎么说都是大唐状元郎。新罗王也可借此机会狠狠地在文化层次打压大唐。倘若沐川作的诗很好，新罗王也会鸡蛋里找骨头，硬是要给找出点儿瑕疵来。身为一个诗词爱好者，新罗王并不觉得自己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到。好诗不会写，挑刺谁还不会啊？仆人带着笔墨赶到了。“沐大使，请吧。”沐川笑笑，并没有第一时间作诗，而是随意走到一张桌前，直接拿起了一壶酒。这桌上的宾客也有些懵逼，他倒是没想到沐川居然能无礼至此。沐川拿起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随后，借助着酒气，沐川缓缓吟出了诗。“朱门酒肉臭”这第一句吟出来，满堂众人无不面色大变。这句诗分明说的就是他们。“路有冻死骨”第二句出来后，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精彩了。他们搁这儿大吃特吃着，丝毫不担心饿肚子的事儿，而老百姓们却有饿死在大街上的。两者单独提出来说，都不具备什么冲击力，毕竟都是事实。可若是对立在一起对比，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一些良知未泯的，此刻已然觉得羞愧起来了。沐川又大口喝起酒来，此番竟是一口饮尽。一把丢掉酒壶后，沐川摇摇晃晃地，直接倚靠在了柱子上。长叹一口气后，沐川悠悠吟道：“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念完这句后，沐川闭上双眼直接呼呼大睡起来。一时之间，满殿死一般的寂静。沐川所作的这首诗，明显具备着极强的批判性。而且句句诛心，令他们没有半点儿反驳的点。就连新罗王也只能干瞪眼。他不得不承认，这首诗相当出彩，甚至堪称传世奇作。以他的水平，想从诗中挑刺，却是根本无处下手。“大王，沐大人作的诗您还满意吗？”这时，薛仁贵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对着新罗王开口道。闻言，新罗王不由皱起了眉头，但却无可奈何，只能点头，“沐大使果真有大才，此等诗才，堪称当世之诗仙。”装睡的沐川听到这评判，心中也是有些无语。自己用着诗圣的诗，却被旁人夸成诗仙，这还是真够离谱的。沐川之所以要装睡，便是为了给新罗王一个台阶下。自己吟的这首诗明显惹恼了包括新罗王在内的所有人。若是自己还保持着清醒，恐怕接下来的事情会相当麻烦。薛仁贵抱拳道：“外臣替沐大人谢过。”“大王，外臣可否送沐大人去休息？”“去吧。”新罗王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假如沐川还醒着，他自是要想方设法为难一番沐川，以此来出一口恶气。可沐川已经大醉昏睡了过去，自己若是再难为他，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了。道过谢后，薛仁贵扶着沐川便往外走。沐影尘提着两条猪腿，也是连忙跟上，嘴里还衔着一只鸭腿。出了大殿之后，醉眼朦胧的沐川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哪里还有半点儿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