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正科县试

朝中的种种变动，尤其是内阁这种权力中枢机关，影响到底层老百姓时间上是非常滞后的。甚至许多时候因为基层官吏，政策根本无法直达底层百姓。现在京师中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平叛，次之的就是今科县试要开了，哪家的孩子能考科举的，这时候胸膛都会挺得老高。相对的，若是那种屡试不中的老学生，每次也免不了被人冷嘲热讽。“呦，这不是老周家的公子吗？今年得有三十六了吧？怎么往县衙去啊？忘了忘了，这是去礼房报名县试呢吧？钱带够了没？同考的五个找着了吧？廪生用不用我帮忙啊，对了！咱们的同窗就有廪生，到是不用担心。”衙门不远处，一个杀猪的屠户对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频频问候，若不是自己老婆拉着，恐怕要走出摊位跟着那位周公子进衙门。“当家的，行了！人都走远了！”屠户老婆被来往路人的眼神看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屠户别看长的五大三粗的，可是个惧内的人，见媳妇脸色不好看，马上堆起笑脸。“娘子说的是，这不是当初我们俩一块在私塾求学，他们老周家看不上咱，说咱屠户没出息。这周公子还号召同窗们远离我，说我身上臭。哼哼，还看不上我！现在怎么样，你周大公子不是连个童生都考不上？我看过些年家里没有秀才公，他们周家还耀武扬威不！”媳妇听得多了，虽然也对周家的作为不满，但总是不想被人在耳边唠叨，一转身进屋去了。屠户很是爱说话，见媳妇走了也不生气，拉着儿子的耳朵开始念叨：“你这小子，让你好好读书不听话，每天都舞刀弄棒的，要是再不好好学习，就回家跟我学杀猪卖肉来！”儿子长得像屠户，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已经比成年男子不差了，龇牙咧嘴的求饶，可能是平时被打惯了，也不见有什么委屈神色。“易远！”一声叫喊打断了屠户的亲子课。“呦，这不是子瑜吗？买什么肉，大叔给你切，再送你个猪耳朵！”屠户一看是东郭子瑜脸上笑容挂满了。东郭子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知道这易大叔的心结，也是因为自己成绩好每次来这都要被易大叔好生照顾。“易大叔不用了，这次正科的县试易远要参加吗？”东郭子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问道。一提这个，屠户脸上横肉就是一抖，原本离开易远的手又放了上去。“你这小子，说你你还不听，你看看人家子瑜都要参加县试了！你整天连个正事都不会干！”易远一张脸挤在一起，委屈巴巴的看着东郭子瑜，眼睛里写满了幽怨。“易大叔，我年龄比易远大，再不参加私塾的先生就要赶人了，等易远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一定比我强！”东郭子瑜赶紧找补道。虽然是客套话，可谁家大人听别人夸自己孩子不高兴？屠户脸上笑容比刚才更盛，“这小子到时候能有你现在一半的学问，就算我没白养！”老板娘擦着手从里屋出来，跟着笑道：“去跟子瑜见见世面，到时候报名的时候也有经验！”得了恩赦的易远马上从下面钻出了铺子，一边感谢亲娘，一边朝着亲爹示威，气得屠户恨不能追杀三里。“行了行了，易大叔也是想让你有出息！”东郭子瑜拉着易远劝道。易远叹口气，“我是真不是这块材料，你要让我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经过，我能给你讲个三天三夜出来，你让我说什么圣人云比让我杀猪还难受！”东郭子瑜无奈苦笑，他也知道易远的情况，对读书确实不感兴趣。也不劝易远好好研学，而是说：“易大叔指望你光宗耀祖呢，就算是读不进去努力也不算浪费了家里的供养。再说了，如何也不能跟父亲这样吵架，别人听了还说你不懂事呢！”一听这话，易远虎头一抬犹如巡视领地的王者，“谁敢说我！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从我爷爷那时候就这样！不是我说子瑜哥，你怎么比先生还啰嗦！”“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行吧？县衙到了，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看着县衙门口的人山人海，东郭子瑜问易远道。易远最不怕热闹，当即拍着胸脯说：“我得保护你安全的进去报名，这个时候就该我易大将军发威了！”说完不等东郭子瑜开口，易远朝着人群冲了过去，引起了一片叫骂声。“谁啊！踩我脚了！”“走路不会看着点啊！”“排队知道不？”“你再挤！赶着投胎还是怎么？”……东郭子瑜被易远拉着，恨不能遮住自己的脸，读书人哪里有这样不讲礼数的！虽然确实很快。在易远的帮助下，东郭子瑜几乎是进了衙门就挤到了报名的礼房，登记的是县衙的主簿，也算是县衙里不小的官了，不是科举这种重要的事，平时可不会出来做这种基础工作。“何人在此喧哗！”主簿皱眉抬头，正好跟易远对视上。“六叔！”易远打了个招呼，之所以敢这么横冲直撞，也是因为有这个六叔在。主簿脸上的怒火瞬间消散，不过面对学子们的汹涌民情，他还是再度板起脸说：“别嬉皮笑脸的，去那边，找你李叔！”“我是来报名的！”易远当时就急了。“我知道！赶紧去！”主簿看了东郭子瑜一眼。二人离开报名的桌子，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哄笑。“这小子行，一看就是当兵的料！”朱祁镇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说道。樊忠跟着笑，“这性子跟老樊有一拼，进了军营肯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有那些老兵头疼的。”朱祁镇恢复平静，轻叹一口气。樊忠也赶紧收住话头，不知道自己那说错了。“一动一静，只可惜啊，兵部的通知怎么还没到？”樊忠一听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跟郭懋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心情跟着低落不少，“应该快了，再晚也晚不过明天，皇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