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多的距离,全力奔跑的战马只花了不到半刻钟,陈平感受着身下高大战马身上肌肉线条的流动,一向沉默的他脸上也有了些激动的潮红。这种两千匹马一起冲锋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也太让人热血沸腾了。随着黑色甲胄的几十骑士卒出现在草原上,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们保持着队形紧紧跟在后面,已经提到最高的马速使整个军阵像一片乌云笼罩向了那个看起来还不小的部落。无数道马蹄声汇集在一起,仿佛成了惊雷,被风吹低的草原上有几个孩子疑惑的直起身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之后他们就惊恐的发现并不是打雷了,而是有骑兵在冲锋!高亢的尖叫声从一个女孩子嘴里发了出来,几个男孩也被吓得浑身冰凉,不知道该转身逃跑还是趴在地上,陈平的高大战马从一个孩子身边经过,他身后的一个士卒举起大戟,借着马力将身子一抄,便狠狠的砸在了一个少年身上。没错,是砸不是砍,在战马的全力奔跑,以及高大士卒骇人的力气之下,一团血雾突然炸开,少年的胸口顿时出现了一个凹陷,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在他那还有些茫然的眼神中,只看到数骑战马头也没回的从身边跑过,那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士卒也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马速太快了,从出现在视野,再冲锋到眼前,再到士卒给了他一下,少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那一抽打出了身体,漂浮在半空看着周围惊恐的同伴们。尖叫声此起彼伏,洁白的羊群被黑色的铁骑冲散,那些本来在悠闲吃着草的羊羔们此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甚至给冲在前方的骑兵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受惊的羊群可不像人一样懂的闪避,已经跑远的羊群还好,近在眼前的已经阻挡了好几个战马的路线,而连绵的军阵此刻已经不可能停下来,顿时有几个燕军骑兵人仰马翻。有一个倒霉些的燕军骑兵就是战马跃起时没踩住马镫,马倒是继续冲锋了,剩他一脑袋栽进了旁边的小河里,燕军骑兵强忍剧痛抹了把脸从水里站起来,只看见同袍们继续冲锋向部落,而自己没了马怎么也跟不上了。最前方的士卒已经对这帮少年少女完成了冲杀与分割,只是一个照面就有十几个亲卫如同一开始的士卒那般举起了武器,少年少女们在亲眼看着死去数个同伴后,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逃窜。从河里爬上来的燕军骑兵冷冷一笑,眼看追不上大部队了,长矛也掉了,干脆从腰间拔出长剑,径直追向了四散而逃的少年少女们。不杀老弱?不存在的,蒙古人只会比明人更狠,对于他们来说,明人就是奴隶,就是家畜!甚至还有一年蒙古犯境被明军反包围在城里后,公然把大明子民当做两脚羊补充粮食,两个民族,早已经是世仇了,哪儿来的年幼就不杀?而且顾怀也早就说了,今天这片草原,一个也不能逃出去!陈平自从手下士卒挥出那一戟之后就没有再回头看,那些少年少女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大头还在眼前的部落里。此刻已经接近天黑,正是收羊回栏牵马回家的时候,也是部落里人最集中的时候,只要现在能把部落冲垮,就绝对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陈平舔了舔嘴唇,甩掉了长剑上的血,部落已经在眼前了,身后连绵的马蹄喊杀声惊破了夜色,他扫了左右一眼,将手伸向腰间:“扔远些,炸开围栏和大门,冲进去!”......燕军骑兵军阵冲击的是部落的左翼位置,运气不算太好,部落的大门没在这边。大概是这片地靠近大唐的原因,丝棉部落虽然没有设置拒马等物,但也起了些围栏,此刻正横亘在军阵冲锋的路上。不得不说燕军骑兵冲击的时间选的真的很巧妙,首先此刻太阳已经下山,月光还没出来,已经有些昏暗的光线让那曲部落的守卫很晚才发现冲到眼前的军阵,之前的巨大声响不是让他们没有警惕,但任谁也没想到远离大明边境的此地居然会出现这么多的大明骑兵。其次是现在正好处于部落准备迁徙的时候,已经冬天了,这片草原的草已经快被啃光,部落需要赶着牛羊迁徙过冬,外围用来防御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收了起来,不然大明骑军军阵面临的可不就是这么简单的围栏了。作为这一片草原最大的部落,那曲部在响应蒙古可汗和瓦剌太师号召出兵后依然留有数千人,部落中的青壮本身就是负责警戒的,听到了南方传来的连绵马蹄声,纷纷从部落各个方向聚拢过来,在视野里出现大明骑兵后,立马就有人出面平息了骚乱,开始组织起应急的抵抗阵地,打起火光,借助围栏,取出弓箭开始朝着冲锋过来的大明骑兵射击。冲在前方的士卒们听见了陈平的呼喊,纷纷拿出火折子,再从腰间拿出天雷,点燃后先等引线燃了一会儿,才用尽臂力扔向部落的围栏,以达到落地瞬爆的效果,只听见轰轰几声巨响,本来已经被吸引过来的部落人群瞬间遭受了重创。几十颗手雷在围栏附近爆开,地动山摇,从未见过这种武器的蒙古人一瞬间就陷入了巨大的慌乱,冲在前方的陈平用手中长剑狠狠的削去了两个人的脑袋,座下大马一个急跃,便跃过了只能用来防范野狼的围栏。惨叫声谩骂声不绝于耳,陈平勒住马缰,打量下周围环境,只见一座座帐篷绵延开去,除去一些用来收拢牛羊的栏子,此刻大部分帐子里走陆陆续续走出些蒙古人来,陈平认准一个方向,一马当先继续发起了冲锋:“扔天雷,放火!”此时后方的骑军军阵也到了,乌云笼罩住丝棉部落,一个个脸色狰狞的大明骑兵开始沿着敢死队用着手雷开辟出的道路向着部落里面突进,见人就砍,只是仓促组织起反抗的蒙古人已经被天雷完全摧毁了阵型,此刻再被军阵一冲,整个那曲部落都乱了起来。身处中军的顾怀见此场景,心知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让骑军突入部落,那曲部就不能在组织起像样的反抗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只是战损问题。他下了军令:“后军散开,沿着围栏开始包围,不能放一个人跑掉,顺便接应冲出来的骑兵!”......在与金川相对的另一边,沿着黄河行军了快二十里的朵颜三卫骑兵也摸到了那曲部落附近。几个这次出征的军官进行了一次紧急军事会议,在口水飞溅中抢起了前锋的位置。为什么要抢前锋?因为油水最足,只要顾怀说的是真的,蒙古人现在还没发现他们这些朵颜三卫骑兵,而且那边的燕军骑兵能保证冲破部落,那谁先进去谁不就先开捞?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是主攻!右翼的他们必须在左翼发起进攻后再进军,狠狠的从蒙古人身后捅他们的腚眼子,这可是军令!他们这些拿钱卖命的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受照顾的仗?那这种不用出大力,还能有东西抢的好事,谁不愿意先上?所以在这次小小的会议上,众人一边等着左翼的消息,一边自己就先吵了起来。眼下朵颜三卫几乎只剩两卫,这两千骑兵都来自福余卫,士卒之间都知根知底,甚至有些还是一起长大的族人,这种兵种的好处自然是冲起来不怕死,但坏处就是比起军令他们更崇尚以自己内部的等级制度来规划战事,比如打之前先商量能不能打,该怎么打,打完之后怎么分赃...眼下几个名义上的军官,实际上的部落长辈就因为这一点吵得不可开交。然而在听见了不断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后,这种争吵很快平息了下来,几个军官对视了一下,纷纷回到了自己的直系部队身边整顿阵型,随后也开始发起了冲锋。向二很凑巧就是被派到了右翼这边担任斥候,他紧了紧手中的长矛,再检查了一下别在腰间的短刀和弓箭,安抚了下战马,静静的等待着代表着冲锋的号角声。身为斥候,他不太习惯用长矛这种武器,但战马冲起来,就能为长矛战刀提供巨大的力道,只要扎的准砍得狠,虽然不至于能把人砍成两半,但也能一矛一刀就结果一条性命。他还是更喜欢弓箭,喜欢那种埋伏在阴影里一箭取人性命的感觉,丘城太穷,穷到他们进草原打猎都不敢和蒙古人正面对上,所以战损最小最有效的杀人方式很受他们这种斥候喜欢,这种骑兵冲锋的场景,他自从在丘城当了兵就没经历过。比起燕军骑兵的热血沸腾,朵颜三卫骑兵就要冷静而且轻松多了,对于他们来说,打这种奔袭战根本没有太大的**,任何上了战场杀过人的老兵都知道,平静的情绪才是活下来的关键,而他们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骑兵,打仗说白了就是杀人,杀人为什么要带情绪?只需要砍的狠一些,射的准一些就行了,有时候热血沸腾或是仓皇惊恐反而会害了自己。朵颜三卫骑兵的军阵和燕军骑兵摆出的尖锥形区别不大,骑兵这个兵种,从来都不是一字铺开打笨仗,除去散开索敌,一般都是需要有个刀尖,只要刀尖够锋利,后面的骑兵就能不断的顶上去,直到把敌人的军阵凿穿。号角声响起,身处刀尖的向二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感受着整个军阵透出来的刺骨杀意,他将手中长矛斜斜对着地面,一踢马腹开始了冲锋。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前,此时视野很开阔,一向胆大不怕死身先士卒的朵颜三卫军官举着把大刀,已经带着亲卫冲在了前面,整个军阵此时的马速并不算快。但在接近那些连绵的帐篷和大门时,骑兵军阵开始了第一次集体提速,这个时候哪怕你想控制马速也不成,身边密密麻麻的战马会裹挟着你一起一头撞上去,以往一般撞得都是前排盾兵或者拒马,乃至地方的骑兵,而这次,却不过是一扇有些空旷的大门而已。没错,就是空旷,冲在最前方的朵颜三卫骑兵们本来已经开始了怒吼,吼到一半却卡在了嗓子里,因为部落大门...根本没几个人。另一边的夜空不断的传来厮杀爆炸声,容不得骑兵们有片刻茫然或是迟疑,前锋队已经奔驰过了大门,一股脑冲进了部落里面。向二将身子伏在马背上,节省着自己的体力,他看向远处那些从帐篷里出来或迷惑或惊恐的脸庞,看着他们身上的兽皮袍子,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让他厌恶痛恨的膻味。没错,蒙古人的味道,瓦剌人的味道,那些...敌人的味道。前方的骑阵猛然散开,后方的骑兵纷纷会意,开始沿着部落中的大道开始了分兵,眼下没有人抵抗,骑兵的冲阵自然没了效果,接下来就是散开杀敌了,这边的动静越大,打的激烈的另一边压力才会小很多。向二紧紧跟着大部队在部落中的大道上疾驰,路边的帐篷突然跑出来个小女孩,看起来年纪有些小,大概是备受家人宠爱的原因,打扮的很是可爱,向二心如止水,在那个小女孩张开小嘴准备惊呼的时候,就一矛贯穿了她的胸口。一击毙命,应该没受什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