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辰有些不高兴了。开海禁明明是一件好事,就连老爷子自己也知道这是大明当前的弊端,可为什么他却还是摇头说不行?只要开海,就能发展一条出口业,又将使大明变得更加繁华,挨饿受冻的人又少几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不行?朱棣见朱辰脾气上来了,不由哑然失笑:“你这猴崽子,我都没急,你自己倒急起来了,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你明知如此,也不能去改它。”“为什么?”朱辰很不解。朱棣反而平静下来,耐心的教导着自己的孙子,万分感慨道:“因为自古以来,这就是个人情社会,祖宗之法大过天,不可逆,不可改,一旦想改,就会有无数人站出来反对你,骂你不忠不孝。”“当初建文帝干得能有当今皇帝好?当今皇帝开创了永乐盛世,可建文呢?他有个屁用,可那也不妨碍文官和百姓骂当今皇帝,因为当今皇帝是贼,是偷了天下的贼啊。 ”“太祖爷规定,居嫡长者必正储位,就因为永乐不是嫡长子,却坐上了皇位,所以才会受天下唾骂,孩子,这些你都明白吗?”朱棣很难有这样耐心的时候,这样的一份温柔,在徐皇后去世后,也唯独给了朱辰一个人。就连身后默默站着的纪纲都啧啧称奇,换做一般人,敢跟老爷子轴,早就把他一脚踹飞了,可皇爷却还能详细的教他这些道理,这就足以看出皇爷有多重视这个孙子。可朱辰还是不明白,以后世人的思想,他难以理解这个行为。“我不明白,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错了就要改,哪有一直错下去的道理?”朱辰摇头道:“更何况,就算被骂不忠不孝又怎样?只要能把国家搞好,把百姓搞好,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朱棣无奈,语气提高一些:“你这猴崽子,怎么这么轴?”朱辰摇头:“我不是轴,我只是觉得,明明知道开海禁对国家有好处,却还要继续遵从祖宗家法,这会害苦了天下百姓的。”“这些流民的命,比草芥还低贱啊。”朱辰话罢,不由又看向了地里那数百号流民,他们饿成皮包骨,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他们难道不努力工作吗?他们可比那些富商豪绅努力多了。可为什么最可怜的却是他们?每天辛苦劳作,却连一口饭都没得吃,稍有不慎还会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只能等着饿死街头?眼下有提高他们生活质量的方法,却弃而不用,知弊而不改,这岂不是愚蠢吗?“我知道,但这事要循序渐进,要是这时候更改,太祖爷才刚走不到几十年,你就篡改祖宗家法,那不是罪过更大?”朱棣强行耐着性子,继续教育朱辰:“当今皇帝也是有苦衷的,如果由他宣布开海禁,就是再一次违背了太祖爷的意思,永乐本就得位不正,再篡改太祖爷的诏令,国家会动**的,会有无数反民以此为借口,揭竿而起,到那时天下大乱,不好收拾。”“这一代肯定做不到了,要开也是等到下一代再开。”朱棣感叹道。朱辰叹息:“有那么严重吗?百姓知道这是好事,又怎么会有人响应他们造反,他们也不是傻子啊,而且留到下一代,岂不是遥遥无期?”开海禁都不行,更别说抬高商税了,只怕更不行吧?朱辰提出来的两条改革,还没经历过风霜雨打,就被直接否决。朱辰内心有些不爽,还想要再和老爷子争辩争辩,可这时候,身后的纪纲见皇爷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不由心中咯噔一声。太孙轴,皇爷也轴啊,爷俩要是真轴起来,那就完了。纪纲连忙上前,拉住朱辰,低声道:“小兄弟,别再说了,老爷子已经不高兴了。”朱辰皱眉道:“我们就是要打破陈旧腐败旧思想,把坏的摒弃,大明才能更好……”朱辰的本意,是想让流民过得更好。可朱辰一直抬杠,却让朱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气得猛地一脚踢在朱辰屁股上:“反了你了!”这一脚,朱棣不舍得踢重,却把朱辰踢懵了。纪纲脸色大变,连忙后退,不敢再多管闲事。朱棣脸色发冷,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太祖爷即便是错的,你也该对他心存敬意,老头子我以后要是老了,你岂不是也要更改祖宗规矩,不忠不孝?”“小小年纪,就学会和长辈顶罪,你能一眼看出大明当下的弊端,我很欣慰,但你要考虑到天下人认不认可,不是你一味的强求,就能让这个天下跟着你的意愿走,你想得太简单了。”朱棣神色阴沉,说完这番话后,眼神中多了一抹失望。他本是想好好教导孙子的,可谁想到朱辰根本不听,一个劲的跟他轴,朱棣又是暴脾气,哪里容得下子孙骑到他头上来,于是直接就火了。百善孝为先,做人首要的就是忠于君王,孝于父母。可太孙在外面学野了,哪有半点忠孝之意?这是做人大忌啊,以后会被人戳着鼻子骂的。本想再打他一顿的,但却始终下不去手,朱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纪纲吓得连忙跟上。迈出小院,朱棣心中暗叹。太孙文武双全,可这做人的道理却没学会。驳斥爷爷的话,是为不孝,这也就罢了,可你却想要更改你太祖爷爷的诏令,那可是咱们朱家的老大,哪怕他真错了,也该由别人开口,而不是爷爷和你啊。谁不知道天下百姓苦啊,爷爷因为是造反篡位,更想拿出点本事来,好好治天下,堵上天下人的嘴。可这份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是如此不忠不孝,以后上了朝堂,谁会服你。朱棣被朱辰气得不轻,一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边快步离开,但脑海里却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想法。纪纲跟在后面,半句话都不敢说。朱棣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纪纲,阴沉道:“去,把解缙从锦衣卫诏狱里接出来,他才华出众,又在牢狱里磨了这么多年,让他做太孙的老师,好好教教他。”纪纲连忙道:“是,皇爷,我这就去办。”话罢,飞速离开。发怒了的老虎,是随时会吃人的,纪纲可不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