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们,羽林骑们,足有上百位精锐善战的猛士几乎将整个一楼都要撑破。被这场面吓傻的无辜客人们,现在相当后悔为什么要留下看热闹,而不是趁先前局势不明时溜走。现在两边一旦动起手来,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被误伤?至于那些前一刻还对楚云等人拔刀相向的十几个士兵,现在却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们做看家护院的卫兵已有些年头,许久不曾再踏足战场的他们,志气早已开始消沉,并渐渐习惯很少舞刀弄枪的生活,毕竟以许都的治安,要他们与人交手的机会越来越少。但他们到底还是当过真正的士兵,从服装,气势,就足以分辨出这些羽林骑每一个都比他们强上百倍。更可怕的是,那些将领身上的气势,比他们先前见过的最优秀的将军,都只强不弱。而那些将军,竟齐声向那来路不明的神秘少年人卑躬屈膝,弯腰行礼,这副光景,他们此前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尤其是那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掌柜,此刻已是汗流浃背,身心几乎就要被恐惧所吞噬。他怕的不仅是这山呼海啸般的壮观场景,还有那个他认出的人。率兵来此的将军中,唯一一个不曾对那少年卑躬屈膝,却仅仅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旁人就看得出他与少年关系多么情深义厚的青年。那是他们家主人的亲侄子,也是当今司空曹操的长子——曹昂大公子。能与曹昂大公子那般亲密对视的少年,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司空曹操的义侄,天子谕旨敕封的当朝太子太傅——楚云。这个掌柜现在最大的心愿,已经不是如何能躲过此劫,而是能不能让他痛快一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面对这个烂摊子,和无数的“难题”。他不是傻子,更不相信楚云来此只是为了无端找茬,寻衅滋事。否则,这显然是提前埋伏好的精锐骑兵们,这般大张旗鼓的阵势,难道是拿来给他当二世祖耍威风的不成?自打曹昂、诸位将军们以及羽林弟兄们踏进欲仙楼,楚云就没再看那掌柜以及身边那些斗志全无的敌方士兵们一眼。换作平日,楚云当然会赶快请众兄弟们起身。但是今天,楚云想既然气势已经摆出来了,就索性摆到底,以此震慑所有人。“我说师兄,我跟真真说的可是让你带一百羽林骑就够了,你怎么让弟兄们全来了,咱们是惩奸除恶,又不是开酒宴。”楚云冲曹昂微微一笑道。“真真是按照你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于我,但是弟兄们听了事情的原委,都自告奋勇要随我一起来,你了解他们,这种事情,我怎么拦得住他们呢?”曹昂当然不是真的拦不住,而是他根本就不想阻拦,甚至还亲自跑去找典韦、高顺,把这事讲给他们听。将军以曹昂为尊,而曹昂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与楚云站在同一立场。于公,曹洪这些亲戚、家奴们做的事,简直天理难容,拿孩童当猪、羊等畜生,来作为食材供人吃,这等泯灭人性的禽兽行径,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曹洪本人亲自参与其中,这事摆到曹操面前,曹操也绝不可能轻饶曹洪。于私,曹洪虽然是曹昂的叔叔,他们叔侄之间关系也尚算不错,但是对曹昂来说,楚云是什么人?那就是他亲弟弟!一个不计回报,无私帮助他不知多少次的过命交情!一个不仅数次救过他的性命,还救过他母亲性命的兄弟!无论讲亲近程度,还是讲价值,在曹昂眼中,一百个曹洪,也不比一个楚云重要。这样一来,曹昂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这压根算不上是选择题,而是一道送分题!楚云这才感动地与老兄弟们对望数秒,道:“弟兄们请起。”甘宁、许褚、吴尘等人这才齐刷刷地站起身,如此利落整齐的举动,自然又是将在场的其余人吓得魂儿快飞出天外。在楚云身旁的满宠、史阿,哪怕明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人,可同样心有余悸地感到一阵胆寒。尤其是满宠,他之前也只是听说楚云是个狠角色,但今天才算亲自开了眼界。“还好太子太傅宅心仁厚,我又没和太子太傅闹得太僵,否则这些人的今天,就是我的明日啊!”满宠在心里暗自庆幸着感慨道。楚云没想到满宠这人内心戏这么足,在场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唯有他一人重新缓缓走进厨房门前,将门应声打开。没有任何人再敢阻止,甚至那些之前喊打喊杀的人,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视线越过敞开的房门,楚云将厨房内的光景一览无余。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却毫无任何异样。楚云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扭过身子,朝那巴不得自己立刻暴毙身亡的掌柜瞪了一眼,道:“过来。”霎时,上百双眼睛便一齐盯向掌柜,吓得掌柜险些当场失禁。掌柜一个大气都不敢喘,像绵羊般乖巧听话地颤抖着凑到楚云身前。“通往厨房下面的密道在哪儿?”听到这个问题,掌柜万念俱灰,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顿时破灭。不过这也不算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楚云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方,如果情报还停留在一知半解上,反而更奇怪。掌柜放弃任何挣扎和狡辩的念头,帮楚云触动墙角的机关,随着他向右扭动着一个被固定在墙边橱柜上的石碗,转了一圈之后,另一侧墙角的地面瞬间张开一个足够两、三个人同时进出的阶梯入口。无需楚云招呼,曹昂、满宠、史阿以及各位将军们,便带着数十位羽林骑一并向厨房地下的秘密空间徐徐进入。剩下的将士们,则留在大厅,严加看守,防止有人妄动,更不允许任何一人擅自离去。地下室的火光很亮,烧得相当旺盛的火把规律地插在两侧的墙面上,让人将内部的每一寸空间都看得清清楚楚。刺鼻的血腥味让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们都不禁皱起眉头,而墙壁上的斑斑血迹,更是令人作呕。一个不知绑着什么的麻袋正不停在地面蠕动,还有一个双手反握着杀猪刀,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厨子”。楚云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麻袋旁边,俯下身子挥剑将绑在麻袋口上的麻绳割开,只见一位被抹布堵着嘴,并被绑住双手双脚,满脸热泪的少女,正惊恐地看着周围成片的陌生人。只有污渍斑斑的破衣烂衫遮蔽身体,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她的挣扎动作更大,楚云赶紧安抚道:“小姑娘,冷静些莫要动,我这就替你松绑。”楚云的语气温柔至极,少女一听,还真就停止挣扎,乖巧地木然不动。他小心翼翼地用青锋剑,将绑在少女手脚处的麻绳徐徐切断,之间她雪白的手腕、脚腕处,已然多了泛红的淤痕,显然是被绑了有段时间。这时候,真相已昭然若揭,无需再多问一句,也无需任何说明。楚云冷漠看了一眼缩在墙角惊恐万分的“厨子”,又温和地看向那获救的少女,精准找出混在人群中陆真真,把她拉到身侧,悄声嘱咐道:“先把这姑娘带出去,给她点儿吃的,再弄身像样的衣服给她换上,切记,保护好她,回头我有话要问她,莫要让她离开。”照顾女孩子,还是要交给女性来办,尤其是不能交给这些行伍出身的弟兄们。陆真真有些好奇楚云为何能这么快识破自己的伪装,但还是乖乖听话,将受惊的少女抱入怀中,以流星般的箭步飘然而去。确认姑娘们离开,楚云的视线,终于落在墙角“厨子”的身上。“踏,踏,踏……”一步,两步,楚云不断靠近,那厨子想退,却退无可退。厨子挺着大肚腩,满脸横肉,手臂粗壮而有力,此刻却抖得厉害。他只有握着他的刀,作为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然而当楚云彻底凑到他面前时,他手中的杀猪刀,却“咣当”一声,脱手落地。他已然失去握着武器面对眼前这少年人的勇气。“饶命……大人……饶命……”他俯下身子,当着众人的面,朝楚云磕起响头。楚云静静看着他,就像是在观赏着马戏团里小丑的表演。直到一道又一道接连不断的“砰砰”之声,这“大厨”的额头上烂得血肉模糊,楚云才伸出脚,阻挡在对方的额头与地面之间。“饶命……?”楚云冷笑一声,看着他手上被清洗得蛮干净的杀猪刀,问道:“你手里这把屠刀,杀过多少无辜的孩子?”“你可曾绕过他们的性命么?”大厨闻言,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慌张之下,正要继续磕头,可就在这时,青锋剑的剑尖,已洞穿了他的咽喉。“嗤……”楚云抽出青锋剑,还发着咕噜之声的大厨,在绝望之中,死死瞪着地面,最终丧命倒地。对付这种草菅人命,还是弑杀孩童的罪大恶极之徒,楚云连半点儿心慈手软的想法都没有。那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掌柜,在与楚云视线交织的刹那,就立刻跪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把你的身份,都做过什么,统统给我吐出来,敢说半句假话……”“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掌柜的抓住这天降奇遇般的机会,赶紧将一切所知信息全盘托出。他是曹洪府上内务总管的亲弟弟,受其兄长指使,在此管理酒楼,这家醉仙楼的幕后老板,则是曹洪的亲弟弟无误,酒楼内的跑堂伙计、店小二,也多为曹洪亲弟府上的下人,至于那些武装起来的士兵,则原本是曹洪分配给其弟的府上护卫。他对绑架孩童,并以其为食材这等罄竹难书的滔天恶行供认不讳,还将孩童们被绑架后集中藏匿的房屋位置全盘托出。尽管楚云已经从史阿口中得知这些信息,但让此人开口,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免日后当真与曹洪针锋相对,他会沦为被动的一方。“满宠。”楚云用手帕尝试着青锋剑剑身上留下的污血,背对着满宠呼唤道。满宠吓得赶紧像个小太监似的快步到楚云身后,弯腰拱手道:“太……太子太傅请吩咐……”“你那大牢,能容得下多少人?”楚云冷冷地问道。“百、八十个,不成问题……”“师兄。”楚云回过身,直视曹昂。在场之人,无不满腔怒火,曹昂也不例外,他哀伤地看着楚云,道:“师弟,你说。”“请师兄留给我五十位弟兄,我要把所有与这酒楼相关的人,一个不落抓回许都大牢,严加看管。”楚云的这一决定,等于决意要与曹洪撕破脸皮,不留任何情面。对楚云的决定,曹昂毫无反对之意,只是问道:“那我呢?”“师兄你负责去救那些被绑起来的孩子,安抚他们,没收这酒楼开张以来赚到的所有钱财,七成上缴给朝廷,三成分给这些孩子们的父母作为抚恤金,记得打探并统计已经遇难的孩子,给他们的父母多分一倍,让他们都莫要声张此事,否则以同谋之罪论处!”这是收拢民心的好事,楚云为曹昂的未来铺路,想也不想就把这最占便宜的差事让给曹昂去做。曹昂心知肚明,不过俩兄弟间早就不必多说客气的话,他只是道了声“好”,便带着一半的弟兄,架着那更加绝望的掌柜,离开这地下室,赶赴孩子们被关押的房屋。那掌柜之所以更加绝望,是因为他终于弄清楚,这少年和青年二人的身份,也让他最后的零星希望,彻底破灭。“满宠,史阿先生。”楚云目送曹昂等人远去,又冲身旁的二人道。“太子太傅有何吩咐?”楚云坚决惩奸除恶的态度,让二人大感提气,齐声问道。“当然是抓人啊,这不是你满县令最爱干的事吗?今天这些人,等带回牢里,你想怎么抽,就怎么抽,想怎么用刑就怎么用刑,就算是一刀杀了,我也不会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