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必须进攻!”“决不能给袁绍喘息的机会!”“打是毋庸置疑要打的,问题还是在于怎么打!”“……”曹操本以为在这件事上,众谋士多少会有所分歧。要打延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众人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打!“好了好了,你一句我一句的,乱七八糟,一个一个说!”曹操嘴上说着,眼中却带着笑。众人见曹操发话,立刻一齐住嘴。曹操随心所欲地挑了一个,便看向荀攸,道:“公达,就你先说好了。”“主公,我等都一致认为,延津必须要打,决不能放任袁绍回冀州,否则纵虎归山,必成后患!”“那你倒是说说,延津有十万守军,咱们的兵力现在也不过十五万左右,怎么打?”“主公,延津守军虽多,但眼下我军携大胜之余威,声势正盛,而袁军逢大败不久,正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敌我士气已是天差地别!再加上延津城池并不坚固,近期又饱受战乱洗礼,综上而言,眼下岂不正是我军进攻的好时机?属下建议,以泰山压顶之势,投入全部兵力,对延津发动猛攻,越快越好!”曹操闻言点了点头,觉得荀攸的方法确实有道理。这法子放在平时,无非就是个莽夫攻城,没什么稀奇之处。但在这个袁军已经对曹军闻风丧胆的节骨眼上,就意义非凡了。趁着袁军的士气没缓过来,曹军如果能抓住机会尽快攻城,恐怕袁军不会有据城死守的勇气。这样一来,袁军人虽不少,到头来却都是一堆软柿子,任人拿捏罢了。“奉孝,你呢?”所谓“兼听则明”,曹操当然不会过早地下决定,至少也有问过所有人的建议再说。郭嘉也上前一步,作揖道:“主公,在下觉得,公达先生之策,可行!不过,既然要发动攻城战,还请主公急调高顺将军和他的陷阵营赶来,如此,攻城定会事半功倍!”闻言,曹操一拍脑门,喜道:“说得是!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快!传令让高顺尽快从许都给我赶过来!”“喏!”常伴曹操身侧的传令兵闻言,立刻前去执行命令。荀攸和郭嘉都问过了,曹操最后当然还是要问一问楚云的意思。“云儿,你呢?”前几日的大逃亡,让楚云精疲力竭,歇息了数日都没缓过劲来。哪怕是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仍没能彻底改变他的体质,跟那些行伍出身的将军相比,他的体能逊色不止一筹。所以直到方才,他都没有加入讨论,而是打着瞌睡。冷不防被曹操这么一喊,他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问:“啊……?叔父?您方才说什么?”曹操见状,非但不生气,还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云儿,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近几日没歇息好啊?”这关心之言一出,其他人也向楚云注视而去。自打楚云舍生忘死率军诱敌,让曹军终获大胜之后,曹军上下对楚云的推崇又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就连谋士、将军们,也全都对楚云完全服气了。哪怕是荀攸,都对楚云自叹不如。“此子天纵奇才自不必多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其品质,我荀攸甘拜下风。”这是当天荀攸当着曹操和众人的面,亲口说的。现在,一听楚云身体似乎有恙,所有人都对楚云关心不已。“没事,叔父多心了……”楚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次问道:“叔父,您方才问侄儿什么?”“哦……我是说,咱们要不要打延津,公达和奉孝可是都建议咱们打!而且是越快越好!”虽说是正式的商讨军机大事,但实际上这营帐里都是曹操的心腹,所以他说起话来,也没打什么官腔。“打!当然要打!”楚云看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侄儿倒是觉得,也不必急于一时。”听楚云这么一说,荀攸顿时急了。如果是别人否定他的观点,他肯定不会急。但是楚云不一样。因为荀攸知道,楚云如果说不立刻打,那曹操肯定就不会立刻打。而他这次坚信,立即出兵绝对是最好的不二之选!荀攸的反应,楚云看在眼里,他安抚道:“公达先生先莫要着急,容我说完。”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荀攸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先生一定是觉得袁军如今魂飞胆丧,士气低迷,咱们越是趁早攻城,胜算越大,这本没有错。但攻城毕竟是攻城,我们若此刻进攻,要击败袁绍,夺回延津并不难,可是先生莫要忘了,袁绍的三子在河北仍有至少二十万大军。若此次攻城,我军靠强攻速胜,即便胜了,只要袁绍及时弃城而逃,我军一旦拦截不住,最后还是要与袁绍陷入僵持不下的地步,那时候,怕是三、五年都未必能一统河北,又如何能助叔父早日肃清天下,扫清寰宇?”楚云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尤其是曹操,更是被最后那“肃清天下扫清寰宇”八个字给彻底震慑住了!他从没想过,原来楚云的目标这么远大,一直以这样崇高的追求为自己出谋划策。原来,他希望的,竟是助自己一统天下!这个目标,在楚云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曹操还有众多谋臣而言,确实敢想,但不敢说,可望,却未必能及的远大理想。以曹操现在的实力,当然有逐鹿天下的资本,但真要一统天下,那还为时过早。不过转念一想,曹操也就释然了。如果真能一举剿灭袁绍,吞并河北青、幽、并、冀四州,那自己不就取而代之,成为天下间最强的诸侯了么?到那个时候,一统天下就不再是空谈!楚云三言两语,就把曹操还有众谋士的情绪,都点燃了!“说得好!云儿,你深谋远虑,能从更长远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叔父很欣慰!你说吧,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攻克延津?”曹操对楚云,那已经是相当了解了。这小子,只要敢发表意见,那一定是成竹在胸,腹中已有良策。面对曹操的信任,楚云轻笑道:“叔父,这一次,我们只需要等,就足够了。”“等?”这个答案,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任谁都知道,现在正是一鼓作气攻克延津的最佳时机,如果等的话,岂不是坐视袁军逐渐恢复士气?到时候,再想攻打延津,谁胜谁负,反倒是不一定了。“云儿,你说等,是打算等什么?”“等一个人。”“一个人?”曹操感觉脑袋要糊涂了。“是的,侄儿料想,袁绍此次兵败,回了延津,非但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会迁怒于人,兴许不出三日,时机就到了……”楚云的话云里雾里,让在场众人听了,都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也和楚云方才的豪言壮语太过震撼有关。还是曹操有魄力,哪怕不明白楚云究竟在说些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说道:“好!云儿,就依你说的,咱们等三天!”这个决策无异于是一种赌博,还是豪赌。如果赌输了,白等三天足够让袁军的士气上升一个台阶,直接提升了攻克延津的难度。但如果如楚云所说,确实有人会在三天内现身,并帮助曹军攻克延津,那么这等待无疑是值得的。区别就在于,曹操愿不愿意相信楚云。显然,曹操选择了相信。而荀攸、郭嘉虽然也不大理解楚云的意思,但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因为以往的无数事实,已经证明了楚云的本事。他的每一句话,最后都成为了现实!会议毫无争议地就此解散。——延津,县府。袁绍在大堂之上暴跳如雷,把所有谋士骂了个遍。“枉你们过去各个自称名士!我还以为你们是足智多谋,不曾想竟是一帮废物!”袁绍这个人外宽内忌,平日里对待身边的谋臣、名士一向是客客气气,偶尔发个脾气,也不会说太过分的话,事后还会说两句好话哄他们。可是这一次,袁绍是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出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田丰、沮授等人,心有不甘却不敢直言。“当初我们可是一再劝阻你不要追击,你却听信郭图的谗言,如今兵败而归,又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袁绍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但这次他骂得实在是太难得,使得敢怒不敢言的田丰、沮授等人心里更不平衡。此刻最忐忑不安的,还是要属郭图。执意劝袁绍追击楚云的,正是他,而现在,战败了,被骂得最狠的当然也是他。但他明白,这一次任他巧舌如簧,也依旧是百口莫辩。过了好一会儿,袁绍骂够了,才气喘吁吁地暂时住口,就在这时,有人前来通报,正敲着堂外的大门。“进来!”袁绍冷着脸向门外招呼道。知道袁绍正在气头上,负责来通报的士卒,也吓得战战兢兢,凑到袁绍身前。他将一竹简递交到袁绍手中,抱拳鞠了一躬,便默然撒腿就撤。袁绍倒也没在意他,而是继续绷着个脸,看着竹简上的内容。随着他对内容的阅读,脸色也变得越发铁青。最后,他怒哼一声,大喊道:“许攸!”一直没吭过声的许攸一脸懵逼,糊涂地上前一步,弯着腰不敢说话。“啪!”袁绍一把将竹简摔到许攸脚下,怒道:“你自己看!”不明所以的许攸只得颤巍巍地捡起竹简,扫视着上面的内容。原来,是许攸留在邺城的亲戚,因贪污而被留守邺城的谋士审配所逮捕。“主公……这……这其中必有隐情!属下冤枉!”知道袁绍正无处发火的许攸,心里拔凉拔凉,赶紧跪地求饶。“你这奸佞!战事如此吃紧,你的亲戚却在你授意之下,贪赃敛财!铁证如山,你居然还敢妄图狡辩!气煞我也!”袁绍一跺脚,向门外大喊道:“来人!把许攸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这一下子,吓得沮授、田丰二人赶紧一起陪许攸跪在地上。“主公!万万不可啊!”“主公!犯罪之人乃许攸家属,许攸虽有不察之罪!但罪不至死啊主公!”就连郭图,也难得地见风使舵,替许攸求饶道:“主公,请念在许攸以往的功绩上,从轻发落吧!”郭图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个时间出了这事,袁绍只会将矛头对准许攸,自己的替罪羊,也成了许攸。如果他能提许攸求个情,那袁绍的心态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罪过也就可以一笔带过了。反倒是任由袁绍处死许攸,那袁绍的情绪只会更激动,下一个被问责的人,还是他郭图。若真是如此,他和许攸就双双殒命,谁也跑不了。见众谋士都为许攸求情,袁绍确实稍微冷静了一下。仗打输了,但以后的日子还得接着过不是?想到这,袁绍这才悻悻道:“念在众人的情面上,暂时将你的头颅记挂在脖子上,待我破了曹军,再跟你算账!”其实,袁绍这么说,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显得自己大公无私,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抹去许攸的罪过。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以后旧事重提,借此再找许攸的麻烦。不过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在许攸听起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袁本初啊袁本初,我许攸跟随你近十年,屡献良策,助你建功立业,若是无我许攸,你哪里会有今天!如今你春风得意,就忘了我许攸以往的功绩,还要取我的头颅!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许子远不义了!”袁绍发够脾气之后,本来就只是用来撒气的会议也就此不欢而散。当晚,许攸就以外出打探附近的敌情为由,策马出城而去!而他的目的地,正是曹操位于阳武的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