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离已被拉开,曹休在出手前,先是施展了一个箭步。就是这一个箭步的空挡,楚云已然看破了对方的真实用意。“先佯攻一击,藏着真正的后手么?”既然曹休这一剑明显留有余力,就说明真正要取胜的手段被留在这一剑之后。楚云面不改色地提剑迎上前,以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已经洞察到他的意图。作势将剑锋上挑,楚云已暗自做好临时变招的准备。果然,两人剑锋上下相击的一刹那,曹休手中长剑顺着青锋剑的剑身向侧面一滑,同时整个身体灵巧地避开楚云的上挑。接连而来的是曹休的第二剑,这一剑似乎凝聚着曹休全部力道,直取楚云小腹。如果楚云没提前做好准备,在这猝不及防之下,一定会措手不及,暴露出破绽被曹休一击得逞。但楚云非但做好准备,而且准备得相当充分。先前的较量中,楚云已认清自己力量上的弱势,要迎接这一剑,并不理智,于是楚云效仿先前曹休的手法,转刺曹休出剑的右手手腕。曹休自以为楚云已是步入陷阱的猎物,不曾想自己的算计已被楚云识破,可这一剑与先前不同,他为取胜已用出十成之力,断无再收手的可能。眼看着青锋剑要在曹休的手腕划出一道鲜血四溅的割痕,楚云突然手腕一翻,转为用剑脊在其手腕上轻描淡写地拍了一下。“啪。”随着这一道拍动手腕的响声,曹休与楚云默契地同时僵住身子,谁也没再妄动。“我输了。”在败北的一瞬间,曹休只觉得仿佛很多阴霾挥之而去,不复存在。分明自己先前对楚云有种莫名的恨意,可现在他感觉随着自己的落败,以及楚云最后一刻的收手,仿佛过往的一切不再重要。甚至,只显得幼稚可笑。“承让了,兄长。”楚云游刃有余地将青锋剑收回剑鞘,暗自感叹这一场比试赢得很险。如果不是曹休在最后突然急于求胜,并低估了自己,二人正面一招一式的较量下去,输的人很可能就是楚云了。“败了就是败了,愚兄还不至于输不起,先前是愚兄态度不端,愚兄在此向你认错。”自己被丢在长安,与楚云其实并无任何关系,一念之间就想通这道理的曹休,也放下不少本就不该坚持的执念,洒脱地向楚云道歉。这也许正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兄长太言重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和兄长勠力同心,平定叛乱,对叔父他老人家有个交代。”“放心,我说到做到,此次出征我全听你的。”曹休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那就多谢兄长了。”楚云客气地笑道。二人随后相互聊上几句,曹休发觉楚云对用兵之道果然有着超然的理解。相聊甚欢后,曹休趁兴提议共谋一醉,回到自己的府上拿出珍藏美酒,招待楚云。甚至当日,楚云被曹休已近乎强留的方式留在府上,连钟繇为其准备好的住处都不曾回去。搞定与曹休之间的关系后,一心赶到河东郡的楚云这才下令让全军集结,并留下三千士兵驻守后,带三万大军自东门火速向河东郡驰援而去。行了两日的路程,楚云大军便抵至河东。河东郡治所安邑算不上是一座坚城,至少楚云不觉得那种年久失修的城防能抵挡得住敌军的进攻。在抵达安邑后,楚云只是稍作观察,就放弃据城而守的打算,经过与钟繇、曹休二人的商议,决定于城外北面十里安营扎寨,抵御呼厨泉的羌兵。于是在楚云的命令下,全军就此大兴土木,筑造营盘。只是在营盘还未完全建造好之前,夜间楚云就收到对己方相当不利的坏消息。原来,袁尚听从审配的建议,不但派遣郭援以及袁绍外甥、并州刺史高干率五万大军支援呼厨泉攻打安邑,就连身在西凉的马腾、韩遂二人也被其派人说服,让其二人先攻长安,再夹击安邑。这一下子,楚云立即从只需要对付呼厨泉一人,变成了要同时应对三路兵马。以楚云眼下手头的三万兵马,要单独应付任何一方,楚云都有胜算,但要同时面对三路夹攻,楚云实在是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当夜,春风阵阵,在帅帐外不断呼啸,乍眼一看营帐入口被风吹皱的模样,还以为是到了冬季。帐中三人皆是板着脸,神情严肃至极。“太子太傅,您未卜先知,算到马腾、韩遂二贼会趁火打劫,是否您也想到了应对之策?”钟繇将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楚云的身上。“不止是马腾、韩遂二贼,相比之下郭援、高干二人的兵马不出两日就要与呼厨泉在平阳兵合一处,到时候咱们如何抵挡他们两家的兵力?”曹休为将多年,比钟繇更能看清眼前的局势,知道郭援、高干二人的兵马目前对己方的威胁更大,来得也更快!楚云确实想好了对策,但没想到袁尚这次出手这么快。“二位稍安勿躁,我已有应敌之策。”听楚云这么一说,二人脸色稍缓,都兴致勃勃地看向楚云,做出倾听之态。“以眼下的情形,要叔父他老人家拨调兵马是不可能了,我们要以眼下的兵力应对这三路大军,同样是不现实的。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郭援、高干二人与呼厨泉兵合一处,要做到这一点,唯有抢在郭援、高干的前头,先灭掉呼厨泉和他的匈奴部队!”“可是,太子太傅,郭援、高干在并州距离平阳不远,两日之后足够赶到,您当真有把握在两日之内击败呼厨泉,攻克平阳?”“当然。”楚云用淡泊的语气,说出如此霸道的狠话。钟繇与曹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之色。因为楚云说得虽然轻松,但短短两字之中蕴含的肃然杀意,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得到。缓了一会儿,钟繇才长出一口气,再次问道:“太子太傅,就算咱们攻克平阳,可马上就要再面临郭援、高干的进攻,如此车轮战,咱们区区三万兵马,恐怕吃不消啊……”曹休也点头道:“即使咱们击败呼厨泉,也会沦为强弩之末,到那时郭援、高干以兵力优势,又士气正盛,我军正值疲惫,确实难以应敌。”“无妨,我已有计策应对。”楚云满不在乎地轻笑道。“这……下官斗胆恳请太子太傅相告,以安下官之心……”看样子,钟繇还是不大相信。楚云看向曹休,见曹休目光闪烁,显然和钟繇一样,对自己的话是半信半疑。“好吧,不过我倒是想反问钟司隶一句,你确定你当真要听?”见楚云似乎话里有话,钟繇反倒是有些忐忑,但好奇心驱使着他还是发问道:“回禀太子太傅,下官确定。”“好……”楚云玩味一笑,目光一凛,冷声问道:“钟司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郭援是你的外甥吧?”只此一言,钟繇眼球凸起,惊得浑身冷汗,赶紧伏身下跪。“太子太傅!这……郭援是下官的外甥不假!可如今他身为国贼,反叛朝廷,我誓要大义灭亲,与他势不两立!断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啊!”钟繇吓得颤声为自己连连辩解。与钟繇共事多年,也算有感情的曹休上前一步,道:“贤弟,这事愚兄可以为钟司隶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勾结袁尚,对不起大伯他老人家的事来。”见状,楚云心中颇为满意。其实楚云只是想试探一下钟繇,并不是真的认定钟繇与郭援暗中有所勾结。“二位误会我的意思了,钟司隶的忠心,我岂会不知?只是我这计策,需要钟司隶配合罢了。”“哦……?太子太傅的意思是……?”钟繇松了口气,隐隐对楚云的想法猜到了几分。“没错,就是‘诈降之计’。钟司隶既然是那郭援的舅舅,您若肯以此关系,向那郭援寄一封书信,信上表明自己愿意献上安邑甚至是长安,归降袁尚,以郭援、高干之才,必定中计!”越是骄傲自满的人,越是容易中诈降之计。因为这种人总觉得以自己的本事,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失去与自己对敌的勇气,更是情理之中。而郭援就恰好是这种相当自负的性子。“太子太傅此计妙不可言!下官愿意遵从太子太傅安排!”钟繇即可再次伏身抱拳,以表忠心。“甚好!钟司隶肯大义灭亲,我楚云佩服!”楚云当即郑重还礼。曹休本不愿破坏这气氛,又不得不发问道:“贤弟,就算解决了这郭援、高干二人,马腾、韩遂耳贼又如何应付呢?”“此二人更不足为虑,我先前思索了一阵,便想出了对付他们的法子。”“哦?还请贤弟赐教。”曹休感兴趣地说道。“马腾、韩遂二人,不过是趋利避害之辈,他们与袁尚并无深交厚谊,肯答应袁尚相助其攻打我们,不外乎是为了一个‘利’字。只要我们派遣使者,游说他们二人,许以足够让他们二人心动的重利,非但无需对付他们,还能将他们拉拢过来,转化为我们自己的助力!”钟繇深知马腾、韩遂二人的本性,听完不住点头,喜道:“太子太傅说得鞭辟入里,正是如此啊!”“说来,钟司隶应该有合适的人选作使者吧?”司州毕竟是钟繇的地盘,这事交给他选择,绝不会出错。“回禀太子太傅,新丰县令张既还有扶风太守傅干二人,可担此重任!”钟繇连想都没想,就立刻能选择出最为合适的人选。“好,那就劳烦钟司隶给他们二人致书,命他们尽快前去着手此事!”“遵命!”见楚云谈笑风生之间就解决了这两大难题,钟繇对其是愈发佩服。难题迎刃而解,会议就此解散,钟繇与曹休望着楚云离去的身影,相视一笑。“太子太傅真神人也!”钟繇真心地佩服道。“不瞒你说,钟司隶,我先前还对贤弟有几分不服气,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外界那些听起来夸张的传言非但属实,而且贤弟他的本事,比传言之中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曹休现在对楚云是彻底服了。“惭愧啊,太子太傅刚到长安时,我何尝不是与将军你抱着同样的想法?还好太子太傅宽宏大量不与我们一般见识,否则……”二人后怕地抖了抖肩膀,为自己感到庆幸。——下令全军休息一夜后,翌日,楚云即下令暂时抛弃已经修建得初具规模的营寨,全军北上。而在平阳驻军的呼厨泉,正忙着享受袁尚派人送来的琼浆玉液时,听到曹军直奔平阳而来时,大吃一惊。“这钟繇是疯了?凭他区区三万人马,也敢来主动攻我?!”呼厨泉自从得了袁尚支持后,声势大振,将援军与自家匈奴兵整合到一起,兵马共计六、七万,而钟繇的家底他早就派人打探得一清二楚,不过区区三万。因此,手握两倍兵力的呼厨泉闻讯二话不说,直接点拨五万兵马出城,准备与曹军展开正面决战。这次,楚云下令让全军在平阳以南的平原上扎营,因时间紧迫,再加上楚云似乎并不是意在据守大营打防守反击战,所以大营筑造的并不坚实。曹休与钟繇见状自然是要对楚云发问,想了解楚云的真实用意。“太子太傅,营盘不稳,我们兵微将寡,如何能抵御匈奴骑兵?”钟繇最忧心的,并非袁尚拨调给呼厨泉的三万援军,而是他自己麾下精心训练多年的本族匈奴精骑。作为南匈奴的羌人,呼厨泉并非精于兵法的优秀将领,但其自身弓马娴熟,麾下的匈奴骑兵同样是精于骑射冲阵。这样一支骑兵,哪怕是让一个完全不懂兵法的人来指挥,也能对曹军造成巨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