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渗入骨髓的冷。全身像置于冰窖一般。血液都冻得凝固了起来。好像要死去了吧。啊,这样吧。她不想再苦苦支撑了,如果要死,这样安安静静的死去吧。身体好沉好沉,不断往下坠落。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一幅幅画面,她知道,那是她的记忆。听说,人死之前,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原来是真的。她看到了陶家村的蓝天白云,看到了少年温柔清新的笑脸,看到了父亲冰冷无情的背影,看到了顾念北开车冲进了江里,看到了陆迟墨对自己的苦苦折磨她看到了太多太多。像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逐渐的脑海里的画面扭曲成了一片,仿佛坠入了时空隧道。良久,才停了下来。夏至的天,湛蓝如洗。柏油路两旁,树木繁茂。这是一条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再往前面一点,是黎家别墅,她在那个地方住了二十三年,从她有记忆起,她时常走在这条路。一颗大树下,有一个小女孩,穿着公主裙,拿着彩虹色的棒棒糖,她仰着小脸,呆呆的看着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那是她小时候?!她跟着抬眼望去,繁盛的树枝,挂着一只小熊气球,是了,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只小熊气球,一度稀罕得像宝贝。这时,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走过来,站在了她身旁。男孩的穿着打扮,一看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小女孩发现了男孩的存在,侧过身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说了些什么。男孩没有搭理小女孩,小女孩摇晃着男孩的手,似是在撒娇。然后,男孩爬到了树,给她取到了气球。男孩的衣服被刮了一道口子,可他并不在意,把气球递到了小女孩的手里。小女孩笑得十分开心,又和小男孩说了些什么,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了男孩。女孩还拿着小熊气球,蹦蹦跳跳的往回家路走去,时不时转过身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男孩做再见。果然,那张脸,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那个男孩,到底是谁?!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过这个人。男孩看着小女孩走远后,才往不远处的车里去。等等。她还没看清楚男孩长什么样子呢。她抬起脚,想要追去。该死的,什么东西挡着她了,她怎么过不去。面前像有道无形的屏障,把她和男孩隔离在了两个地方。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男孩坐车。她拼命的拍打着那堵透明的屏障,嘴里不断喊着,“别走啊,等等我,别走!”然而男孩根本听不见。车子很快发动,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颓然倒地,耳边几乎在同时一时间,响起了无数道声音,像用尖锐的东西划过玻璃发出来般刺耳,让她难过的很想吐。好难受,她捂住耳朵,大口大口的喘息。尖锐刺耳的声音慢慢消失,在她耳边响起的是脆生生的笑“嘻嘻好好玩呀”“哥哥,你为什么不笑呢,好怪诶”“哥哥,你笑一下,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哇,哥哥你笑了,笑起来好好看”“哎呀,你再笑一下嘛,漾儿喜欢看你笑”“哥哥,你牵了漾了的手,漾儿好开心”“哥哥,等漾儿长大后,你和漾儿结婚好不好”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她说的可,她到底是在对谁说不是慕初晨,不是。那到底是谁她拼命的想,脑袋要炸裂了一般。这时,耳边响起了清冷的声线。“你懂结婚是什么意思吗?”虽然带着几分稚嫩,但这声音,好熟悉。到底是谁?“家里的阿姨说,结婚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漾儿想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爸爸妈妈都不陪漾儿,漾儿好孤单,好难过,如果哥哥跟漾儿结婚,漾儿不会再孤单,不会再难过了,漾儿好喜欢好喜欢哥哥”到底到底是谁?!这种感觉,折磨得她要崩溃。头好疼,浑身好热。像被放在沸水里煮着一般。好热,好烫。“哥哥,漾儿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你能陪我去吗?漾儿好想坐摩天轮啊”“电视里的阿姨说,如果两个人一起坐摩天轮的话,等到摩天轮升到最高最高的时候亲亲,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像这样,啾”好冷,好热。身一会儿冷到彻骨,一会儿热到沸腾,反反复复,不断交替。她难过得快要死去。“哥哥为什么不来我们拉过勾勾的他为什么要骗漾儿”小女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黎漾蓦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苏婷和唐果儿担忧的脸。她想坐起来,可整个身体都被无力感充斥着。眼皮好重,缓缓耷,又慢吞吞的睁开。嗓音干涩沙哑,“我怎么了”苏婷揭下她额头的毛巾,“漾儿,你发烧了。”唐果儿赶紧替她重新换,愤愤道,“都怪那个可恶的群演,王八蛋!!这么冷的天,故意连续ng,害得”“果儿。”黎漾及时出声打断。妈妈还在一旁呢,她真的不想让她再过多的担心。艰难的开口,“我想喝水”唐果儿压下心里的愤怒,拿过一旁的玻璃水杯,“好的,漾漾,我这去给你倒水。”唐果儿到客厅接水,苏婷眼眶微微发红,眼底满是内疚,“漾儿,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如果黎家未倒,她是万万不会让黎漾受这等委屈的。她很想让黎漾解约,可她心里清楚,违约金,她们都付不起。苏婷恨现在的自己,非但帮不了自己的女儿,这破败的身体,还净拖累她。被窝里的手伸出,握了苏婷,“妈妈,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她沙哑的说道,“你身体要紧,千万不要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我想成为妈妈的依靠。”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可她却只觉得心酸。她宁女儿不要长大,宁愿自己永远是她避风港。苏婷反握住黎漾的手,“刚才你烧到了四十度,可把我们吓坏了,心里还想着如果再不退下来,该送你去医院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苏婷像是陷入了回忆,慢悠悠的说道,“在你六岁的那年,也发过一次高烧,那一次,烧得很严重,送去医院医生都给下了病危通知,好在最后烧还是退了下来,只是当时你醒来后,以前发生的好多事都不记得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黎漾满脑子都是那句,好多事都不记得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哆嗦着唇角,“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