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两分钟前。在琴酒的指尖触碰上门的时候, 松江时雨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有些尖锐的指甲扣进杀手紧实的小臂,刮出几缕血丝。“GIN……”金发青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迷蒙, “我记得你每次节外生枝的任务,都会出意外。”银发杀手眯了眯眼。“咳咳,比如之前跟泥惨会头目交接,你在枪杀偷袭的小喽啰后还非要赶尽杀绝, 结果引来了警察。”那是几年前的事情,A还没有暴露在众组织成员的视野里, 大部分情况都在辅助还年轻气盛的琴酒, 或者说——试用期。闹出太大动静引来警察之类的, 都已经是最基础的事情了。松江时雨怀疑琴酒能干出直升机横扫东京塔这种事情, 纯粹是因为有能力收尾,外加习惯了。“还有上次跟山口组……”松江时雨拖延时间,脚后跟抵着门,给里面某个藏着不想走的笨蛋一点反应时间。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被遗忘的“往事”,时不时咳嗽几声,每句话的断句都有些凝滞,像是老化的电脑, 连运转都要耗费全部精力。琴酒眼睛眯着,听面前这人如数家珍地把他堪称黑历史的事情全都抖出来, 扣下扳机的手指蠢蠢欲动。这些事只有松江时雨知道,他想灭口。“你现在倒是都记得。”他冷冷地道。松江时雨轻笑, 一字一顿地道:“所有的事情, 我都不会忘记。”那都是他的罪。琴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冷笑了一声, 他松开手, 直起身来。松江时雨:“哎呀,看他的样子,明显是被我的记忆能力折服了~”系统:“明明都是我记的!你这个就知道打游戏的家伙!!”松江时雨:“你的就是我的,你说一句我念一句,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的情深吗,统统?”系统:“……”狗宿主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这场僵持快两分钟了,松江时雨觉得有点长,是那种再久一点医学奇迹都快要过的程度。他刚打算做点什么,就见琴酒突然一个提膝,将他握着的枪打落在地。电光火石之间,银发杀手压住松江时雨的肩膀,在将他带到身侧的同时,伸手就去拉他身后的门。松江时雨瞳孔地震:“!!!”这狗男人不讲武德!但当琴酒的手刚落在门把手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爆破声,接着整艘船就开始颤抖,一道裂缝瞬间出现在他们脚底。琴酒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猛然看向站在一旁的金发青年:“你——!”松江时雨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波动。琴酒一把拉开门,里面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只感觉刺目的白光混着隆隆的巨响自脚下传来。松江时雨竟然直接引爆了炸弹!琴酒险些气笑了,他扣着松江时雨的肩膀,狼狈地后退了几步,目光噬人:“你就这么想死?”松江时雨:……他说不是他干的有人信吗?系统:“草,我知道了,你这个家伙刚才耍帅,把装着朗姆搞的定|时|炸|弹的箱子丢海里了对吧?你亲亲学生在这船里搞了炸弹还顺便把船给凿了来着。”松江时雨:“!!!你不早说!”系统:“你自己不也知道吗!”松江时雨:“我忘了!”系统:“……”刚刚哪个狗比说自己记忆好?松江时雨跟系统扯皮着,表面还是一副“你奈我何”的高冷表情。上次跳海登出的时候卡了一波结算界面,松江时雨在海里愣是自由泳了一段距离,也算是刷了波游泳熟练度。现在船都要炸了,自己下去总比被琴酒绑架好一点!反正他死不了,等下偷偷溜回胜利号就行。拜拜溜,琴酒酱。松江时雨趁着琴酒晃神的空**,立马爆发了最后一波小宇宙,猛地朝甲板边缘冲去——“琴酒你动作快点!”直升机上基安蒂心急如焚的喊声传来,绳梯已经垂在旁边。琴酒没想到松江时雨会毫不犹豫地往甲板跑,一副宁死也不跟他回去的模样。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举起枪就对着松江时雨的腿部开了一枪。“砰!”与此同时,另一枚子弹从侧面的走道处射出,两枚子弹以极其不可思议的精准程度撞击在一起,在空中迸射出鲜明的火光,最终被弹飞在已经开裂的甲板上。松江时雨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现在的身体数值已经被系统调节得很混乱了,就跟上次卡BUG一般,五感都有点串号——能维系表面的能打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他扶着栏杆,抬头恰巧看到了还没结束的烟花表演。啧,要是朗姆再晚一个小时开始计划,他就可以好好欣赏完烟花了。“什么叫事了拂衣去!”他在心里跟系统豪情万丈地道,“待我给你表演个满分压水花!”系统紧张极了,它还没见过有玩家这么折腾数据的。系统:“你跳不跳啊!我跟你说数据要是再来回蹦迪几次,到时候真玩坏了你就完蛋了!”甲板猛地一晃,上秒还在装逼的玩家顿时一个踉跄,松江时雨老轻咳一声:“跳跳跳!”压水花是不可能压水花的,玩家尽量选了个不掉逼格的姿势,在心底鬼哭狼嚎着“这就是自由的味道!”,然后麻溜滚蛋。在落海之前,松江时雨突然“噫”了一声:“是不是有人在喊我?”系统:“那你再爬回去?”松江时雨没有回答它。船上骤然燃起的火光与对面灿烂的烟花连成一片,直升机的灯光映在深色的夜幕上,遮蔽了属于星子的亮度。天地舞台。松江时雨下意识伸出挡在眼前,圈住了最大最灿烂的烟花。真美啊。****后背倏忽传来了近乎是刺痛的预感,琴酒卧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掉了自远处而来的狙击子弹。再起身时,便已经错过了抓住松江时雨的最后机会。金发青年双手撑着,后脚踩在栏杆上,淡色的唇开合,喘息间带出了浅浅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乎谁开的枪,松江时雨没有看他,也没有往侧面看,那被镜片遮住的目光上扬,最终落在了天幕上。没有丝毫犹豫,他向后仰倒,消失在海天连接的一片纯黑色中。就像是两年前,他开枪,A消失在那雾蒙蒙的海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不需要任何辩解。暗处的狙击手,骤然引爆的炸弹,无畏生死的跳海……这就是松江时雨配合警方打的算盘吗?连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就是为了让组织满盘皆输。可惜,他不打算就此放过!琴酒扶着软梯迅速攀上直升飞机,没有理会基安蒂叫嚣着“给警方来几枪”的挑衅话语。他捂着刚才被不知哪里射出的子弹擦到的胳膊,冷冷地道:“动作快点,先回A点,除了科恩,其他的跟我下海找人!”基安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为什么科恩不去?”琴酒一边打电话通知在港口负责后勤的伏特加,一边嗤笑:“那你开飞机?”基安蒂:“……”暴躁的狙击手骂了声脏话,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幕。在琴酒还在攀爬软梯的时候,有一个身影扶着栏杆,纵身一跃。**“那边那艘船怎么突然爆炸了?”“天呐,这到底是节目效果还是恐怖袭击?我感觉我听到枪声了!”“天上为什么还那么多直升机?警察呢?警察为什么还不出来解释一下!”“咳咳。”扩音器里传来了目暮十三严肃的声音,“大家请稍安勿躁,这是一场由警方和铃木集团同步进行的演练,不会对大家造成伤害,我们郑重承诺……”广播一脸播了三遍,勉强让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唯有在人群中一脸莫名其妙的铃木园子。“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跟警方合作这个了?”铃木家的二小姐不可置信地道,“这可是女神号!”她才答应毛利兰她们,到时候带他们上去看海上日出的!在她的旁边,毛利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格外煞白:“柯南……?”“柯南到底在哪里?”毛利兰彷徨地看着远处燃烧的女神号,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铃木园子揽着毛利兰安慰道:“不用担心啦,那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头,不是说去协助警察办案了吗?”“可是……”毛利兰嗫嚅着唇,“我感觉心里有点慌慌的。”这种感觉已经出现很多次了,每次出现,或柯南或新一,总会出现一些差错。这场爆炸,会跟他有关吗?在两人旁边的榎本梓脸上也没了笑容,她皱着眉,喃喃道:“松江那家伙照理说跟柯南也待一块,他虽然看起来笨蛋,但实际上还是很靠谱……吧?”话是这样说着,三人却慌了神,她们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去找警方问个明白。**“松江时雨!”安室透沙哑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隆的爆破声中,浑身狼狈的男人握着枪,以极快的速度奔走在走道上。木质甲板开裂后凹凸不平的地形,也无法让他停下半步,他的目光只放在不远处的神像下方。安室透不知道为什么炸弹又重新被引爆了。在发觉琴酒跟松江时雨僵持住的时候,安室透便果断带着江户川柯南顺着通道离开。他将十项全能的小侦探丢上游艇,自己则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从外部甲板折回。才走到半路,脚下的轰隆声响,瞬间让安室透的动作由走变跑,接着变成急速的狂奔。而在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逐渐接近栏杆时,安室透险些目眦欲裂。这个家伙……到底想干嘛啊!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梦魇,作为公安埋伏在暗处的安室透,本有机会在琴酒与A对峙时做些什么,他却眼睁睁地看着A主动迎接上子弹,最终跌落海中。此时也传来了一声枪响,安室透条件反射地举枪射击,看着两枚子弹接触炸开了火光,最终偏到一边,他险些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挡下来了!他把子弹成功挡下来了!只要挡下来,松江时雨就不会中弹;只要他过去,松江时雨就不会被琴酒逼迫跳海!脚尖被翘起的木板勾住,手臂重重地磕在旁边的墙壁上,安室透没有半分停顿,他戴着的美瞳也掉了一只,露出藏在底下的紫灰色眼睛,那眼睛已经被泪水润湿,亮晶晶的。心中的怒火和歉疚并未消失,只是被更加汹涌的情绪压住,留存下唯一的念头。拉住他!安室透等待着松江时雨回头,看到他的时候露出惊讶且无奈的表情。他们可以对付琴酒,一起把他留下来!至于其他的所有事情,安室透都愿意等,等松江时雨愿意开口的那天。给他一个机会……事情从不会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松江时雨的手最终接触到了冰凉的栏杆,他靠在栏杆上,微微仰着头,染上血色的金发落在漆黑的风衣上,在风中**都**不起来。换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他跟组织没有关系。安室透踩在墙壁上,越过一道极宽的、已经能看见海水的裂缝。他们只有五步不到的距离。但是,松江时雨像是没有察觉一样,没有侧头给他一个眼神。或许,他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松江时雨!”恐惧顺着肢体盘缠而上,像是蟒蛇般紧紧地绕着猎物,男人的声音沙哑撕裂,“你别动!”“我才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他妈的给我站住!”“你还欠我十五个三明治的钱你说你肯定会还的!”“上次的万字检讨还没有交……”安室透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喊没喊出来。四步、三步——已经怔怔看着天际的金发青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人。那充斥着诡谲幻觉的世界,仿佛在他下定决心那刻,雨过天晴。“自由啊……”他依旧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呢喃着。就像是那天堂鸟的花语,自由自在,翱翔天空。但是这太难做到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被层层锁链束缚。两步、一步——起跳,伸手——入手是冰凉的空气。安室透整个人撞在栏杆上,剧烈运动的肺部**着,带来阵阵刺痛,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什么都没有抓住,到最后,松江时雨的眼中都没有他的身影。已经习惯逃避的胆小鬼,无法忍受屏障破碎后的任何压力。他所能做的,只有死死抵住那道薄薄的木门,将危机挡在外面。然后——自己消失。甚至最后,面对着扑过来的安室透,松江时雨所做的,只是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整艘女神号开始下潜,以极快的速度被吞没,但燃烧的火光将海水照得一片绯红。胜利号已经开始移动,在远离这片海域,旋即出现的是许多游艇,在海面上横冲直撞。诸伏景光连手都是颤抖的,他看着琴酒一个人独自上了绳梯,被呼啸的直升飞机带走,那么留在船上的会是谁好像已经不需要思考了。是活?是死?在哪?他们似乎只准备好了对付朗姆,那么琴酒的出现究竟有没有被预料到?不知道……眼中无比干涩,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诸伏景光眨了一下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在北欧过的那几年极大地锻炼了他的神经,哪怕到了现在,他头脑中呈现的依旧是女神号的平面图,以琴酒的位置为中心点,分析着其他人可能出现的位置。在哪里?在哪里!游艇迅速地在漆黑中穿梭,试图寻找不一样的迹象,诸伏景光咬着牙,猛地冲进还在燃烧的区域。世界一下子像是安静了下来。“zero……”他看到了他。只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