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纽约。琴酒带着伏特加不紧不慢地踏入室内,皮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了清晰的声响。伏特加怀中抱着速食食品,低声道:“大哥, 要给那个人一份吗?”“暂时不用。”琴酒点起一根烟, 径直推开卧室的门,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被堵住嘴绑在椅子上,望着他们的眼神满是惊恐。他直接走过去,扯开堵在男人口中的布条。“你们到底是谁!”男人惊怒的声音响起, “我想我应该没招惹过你们才对。”琴酒半蹲下身,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缓缓道:“代号‘银狼’, A牌赏金猎人, 曾参与多次恐怖袭击并全身而退,活动地区为美洲,半个月前却反常出现在日本。”银狼脸色难看, 自己的信息被抖落得一干二净,他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琴酒:“告诉我,你去东京做什么?”银狼咽了咽口水:“我毫不隐瞒的情况下, 能放我一条生路吗?”琴酒轻吐出一口烟,漫不经心地道:“看你回答。”银狼沉默了两秒, 毫无节操开口了。如果是其他的任务,他可能还会纠结一下泄露雇主的利弊, 但偏偏是东京的那个——“雇主样貌姓名不明,托我的任务是将名单拿上的物品在无人发现的情况进入病房,必须全程保密, 不得伤人。”“不过那个病房不是没人的, 里面有个昏迷的金发青年, 因为任务限制,我也没干掉他。”“大哥!是不是……”伏特加站在一旁,眼睛一亮。琴酒沉吟:“名单上的物品是什么?”银狼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古怪地道:“是……额,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玄机。”琴酒眼睛微眯,心中暗忖有什么医疗仪器需要挂这种悬赏。他言简意赅:“说。”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国际上小有名气的雇佣兵宛如说相声一般,竹筒倒豆子地报出一串零食名。琴酒:“……”伏特加:“……”伏特加摸了一把脸,呵斥道:“你耍我们!”“我没有!”银狼拔高声音,恨恨道,“是真的!我原本觉得有蹊跷,出于好奇还外包了个侦探帮忙调查玄机,结果屁都没查出来!赔了我一大笔!”琴酒夹着烟,许久没有放进口中,他道:“报酬多少?”银狼说了个不高不低的数目,辩解道:“我还多买了几包当添头……哥,我的亲哥,我真没打算对日本做什么。”琴酒嗤笑一声:“这钱还不够你出一次悬赏的钱吧?真当我这么好糊弄?”银狼忍不住抽气,肠子都悔青了。对啊,又没钱,还害得他落到这个下场,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接的任务。望着面前这人深沉的幽绿眼眸,他也只能凄风苦雨地道:“我真的就是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下这种奇葩的任务到国际□□站啊啊!!!”“嘭!”门被重重关上,伏特加跟着琴酒坐到沙发旁,情绪复杂。“大哥!他说的该不会是A吧?A他没死!”伏特加连珠炮似的道,“我们要不回日本看看吧!”琴酒坐在沙发上,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能看见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绿眸。他心中清楚,比起松江时雨还活着,是陷阱的可能更大。偏偏以这种不着调的方式……伏特加雀跃一阵也冷静下来,他愤愤地道:“该不会是那群条子拿A的信息来钓我们吧?我就说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去。”银发杀手站起身,黑色风衣顺着他的动作落下,仿若乌鸦的翅羽。琴酒阴沉沉地道:“伏特加,你去准备机票。”伏特加连忙起身去买票:“好的大哥。”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琴酒从内衬中拿出照片。趴在窗台上的金发青年眉眼弯弯,手中蓝宝石映出一片湛蓝的天幕。杀手苍白的指尖,在划过照片上青年的脸时,下压了几分。他低声问:“你还活着?”“呵。”**松江时雨理想中的生活:每天跟亲朋好友贴贴;吃景光等人做的美味大餐;听女鹅讲故事;等过段时间取掉绷带便回家玩消消乐,之后还可以团建旅游。松江时雨实际中的生活:住院被盯梢,零食被消灭;学生跟赤井秀一之间永远鸡飞狗跳,偶尔还会加个灰原哀,成天在他面前上演《甄嬛传之臣妾要告发》。隔壁的病友还时常来打探那位引起了众多帅哥争夺的“松江妹妹”的信息。——原本赤井秀一确实能获得松江时雨的愧疚和偏心,但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称呼,瞬间回到解放前。玩家悲痛捶床:“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系统还没安慰,就见在绝望中爆发的松江时雨大声宣布:“我要自由!我要解放!superan变身!”系统:“……这要素过多啊喂!”松江时雨终于忍不住找双开的权限。跨越两个世界,对松江时雨来说,就像是老式电脑开了两个大游戏,虽然卡,但勉强可以运转。好在他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吃吃睡睡,不碰上什么大场面,一点点内存就够用了。为此,松江时雨甚至以“小学生就要有小学生的样子”拒绝了江户川柯南的探望,将不定因素拒之门外。接下来的半个月,松江时雨便过上了两头跑的日子,这边嘴馋了便回现实那边搓一顿,这边看不见就回去那边打游戏。虽然有时候会内存过载导致发烫,但松江时雨每次都很机智地卡好时间去卫生间降个温。哪怕反应不及时,还有个系统帮忙顶上。松江时雨感动极了:“统统——”系统:“宿主——”松江时雨:“那今晚我回家吃个饭,你帮我托管好哈,到时候给你带进口狗粮!”系统:“!!玛德你是狗吧!”***这天下午,医院顶楼空闲的会诊室,千里迢迢从德国赶来的心理医生与降谷零几人碰面了。因为工作和其他事情,到场的只有降谷零、萩原研二和赤井秀一。几人早有准备地交接了资料,从最初在心理咨询室找到的内容,到目前为止的治疗手段,除去一些签了保密协定的东西,全都递交给了医生。医生紧锁着眉头看完资料,一时间为如此复杂的病情所震撼。“你们都是他的家属对吗?”他问,“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降谷零:“是家属,您尽管问。”医生严肃起来:“资料上说患者具有较为严重的解离性失忆症,也就是说他丢失记忆的情况很频繁,有时甚至会性格大变——这个特征明显吗?”降谷零点头:“过去表现得很明显,但近期性格好像又变得稳定了,也没出现不认识我们的情况。”“最早是什么时候?”降谷零怔了怔,萩原研二便接上回答:“四五岁的时候就有了。”医生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四五岁?四五岁拖到现在还没解决?”萩原研二敛下眸:“抱歉。”平日里松江时雨的表现着实让人能放松警惕,尽管他们在心中再强调这不正常,也依旧会被他的表象欺骗。现在将一切集中点明,他们才蓦地发现,这确实很令人难堪。医生问:“那最近呢?有什么异常吗?”最近……降谷零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几分。“之前他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自杀过一次,伤势很严重。”赤井秀一低沉的声音响起,“但为了周围的朋友,他选择坚持下来。”“受曾经职业影响,松江鲜少会透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哪怕明白大家都在为他担心,遇到事情依旧会选择隐瞒。”“刚才降谷君所说的情绪稳定,我并不这么认为。”他抬头望着降谷零,冷静地道,“我依旧觉得他在演。”降谷零与他对视了两秒,挪开视线:“确实有这种可能。”“而且松江有黑暗恐惧症。”萩原研二开口道,“就凭着一点,他就不可能那么平静。”他见过青年在黑暗中挣扎时的痛苦,遏制不住的冷汗打湿发梢,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法入眠。可他现在看不见了,萩原研二想,这种程度的伤,真的有可能治好吗?还是说,只是为安抚他们,强行套上属于“松江珣也”的灿烂笑容,得过且过似的一天天坚持下去?医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到时候可能会要做一份问卷再进行判断。”“还有,松江以前对甜食并没有什么看法,这次住院后反倒准备了很多奶糖。”降谷零道,“其他的刺激性食物也有。”医生:“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患者恐惧黑暗又无时无刻不处于黑暗中,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吃刺激性食物是他安抚自己的一种方式。”降谷零心中一沉:“那如果把零食收走……”医生愣了一下:“一点都没留吗?”“我们这几天都尽可能一直陪着他。”降谷零艰涩地道,“但是为了身体考虑……”松江时雨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允许他这样做,被发现时有过诧异和懊恼,但很快便接受了现实,表露出无所谓的模样。医生表情凝重了几分:“他有没有出现过焦虑躁郁甚至自残的情况?或者对你们发脾气,又或者走神发呆?”“没有。”降谷零的指尖掐进了掌心,他重复道,“他没有对我们表示任何不满,一开始还会试着问我们要,可最近几天就没有提过了。”他有考量过要不要把零食放回去,但看松江时雨无所谓的模样,想着养好身体为重,还是没有保留。医生在本子上划了几笔,说:“现在我倒是有点相信刚才那位先生所说的——他为你们留下来的话了。”“患者本身精神情况就不稳定,在远离刺激源后确实会有记忆力好转的情况,但这种强刺激形成的黑暗恐惧症,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靠意志克服的。”“如果想要在你们面前不动声色表露出来,那么背后必定会有一个发泄的过程。”“有监控吗?”医生问。降谷零顿了一秒才答:“有……他对监控很敏锐,医院自带的监控被他屏蔽了,我们只有自己放了几个。”医生在心中抽气,一时间不知先说为什么有人住院会屏蔽监控,还是说这家里的人竟然还会补监控。于是几人又去找了监控,开了最高的倍速,迅速过了一遍。补完监控,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白天病房里的陪护者不会断掉,金发青年被友人们的爱意裹挟,笑意温和柔软;而一到晚上,病房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白惨惨的灯光时,松江时雨便收敛了表情,沉默地躺在**。出于眼睛被绷带盖住的缘故,无人能分辨出他是否在清醒的状态。每隔一个小时,睡在隔壁的陪床者便会悄声进来探上一眼,见松江时雨睡得安稳时还会舒口气。他们从未想过,松江时雨整晚整晚都保持着这个姿势。而最近几天,变化更加明显了。原本仿若机器休眠一般的青年,开始频繁起夜,他恰好卡着查房的时间,光着脚摸入浴室,十多分钟后再次出来时,脸上便带着湿漉漉的水珠。监控的位置恰好,青年本就清瘦的脸颊沾了水后更加苍白,时不时被抿紧的唇瓣憔悴破皮,久病而愈发凹陷的锁骨起伏,能明显感觉到他过于急促的呼吸。他就这么摸索着找到毛巾,将脸上手上的水仔仔细细擦干净,在躺下应付完查房后,又周而复始。这样的动作一晚上可能持续七八次,直到天光乍亮,松江时雨“恰好”苏醒,温和灿烂地跟学生打招呼:“是到早上了吗?”降谷零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那句属于他自己的回答——“刚刚天亮,教官你也太敏锐了。”不是刚好天亮,而是松江时雨本来就在细数天亮。日日夜夜,他躺在病**,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等待着再也不会映入眼中的太阳。他们以为他好转了,实际上,松江时雨只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完美的外壳,将逐渐崩溃的自己套在了里面。医生主动关掉了监控,看着站在身旁沉默的众人,顿了一下:“其实现在还好,只是泼冷水解压的话——”这其实已经很不妙了,但凡没有频繁的查房,这与自残也没差别。而比起冷水,整夜整夜瞒着他们的不眠,才是最令几人难受的。明明他们就在隔壁,每晚望着松江时雨的睡颜,却从未有人想过去试探一下温度。……他们担心将人吵醒。后悔在心中盘旋,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将吃食还回去还有用吗?”“作用不大。”医生摇摇头,“前几天他都是一个人忍耐的状态,已经过了靠食物平复心情的阈值,现在这一步是泼冷水,那么接下来……”他话未说完,但意思清晰。众人脸色一白,萩原研二忍着眩晕问:“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等我全部检查完再说吧。”医生道,“这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事情,我们得先想办法找出他恐惧黑暗的诱因。”“对这个你们有想法吗?”赤井秀一和降谷零,两个曾经在组织待过一段时间的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对此都有些不明朗。降谷零斟酌地说:“如果这个刺激源现在也已经消失了,那么是否还有好转的机会?”医生却断然开口:“这不可能!”他道:“你们先前说过,患者失明是清醒后的事情,也就是说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没有刺激源、且你们悉心照料的情况下,他的情况反倒急剧恶化?”医生摇摇头:“患者是个坚韧的性格,在能感受到身边有人陪伴的情况下,恶化周期不至于那么短。”“如果不是组织,那还能是什么?”降谷零脸色阴沉,他喃喃道,“明明是组织……”赤井秀一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对降谷零道:“你跟A接触的时间最久,有没有询问过,为什么组织一开始要用黑暗作为惩罚手段?”降谷零仿佛感觉一阵电流由脊背迅速上窜,他瞳孔紧缩,下意识道:“弱点!”正是因为弱点,才更容易扩大化!萩原研二嘴唇轻颤,答案如闪电一般窜入脑海。【一片漆黑的废墟中,金发青年睁眼却看不到丝毫光亮,只能听见血滴答落地的声音,同伴的呼吸愈发微弱,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冲入口鼻。然后,赤羽昴死了。死在他的面前。】仿佛听到了丧钟长鸣,松江时雨平时温和灿烂的笑容与深夜枯寂的表情轮番转换,最终定格在一片血色中。“今天……”他喃喃自语道,“今天是九月六号。”众人下意识看他,医生问:“是九月六号有什么特殊的吗?”“是这样的。”萩原研二艰涩地道,“有一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死在了九月八号。”“与他一起,在一片黑暗中。”“……”医生沉默了许久,道:“今晚先做个答卷吧,如果是心因性的刺激,掩饰得越好,反倒是越严重了。”****夜晚,照常做完检查,松江时雨啪叽一下躺在枕头上,美滋滋地惦念着晚上的大餐。系统看不下去他得瑟的样子,气呼呼地道:“别浪太过了!九月八号到时候怎么搞你想好了吗!”松江时雨也是回去看了漫画,才想起九月八号——赤羽昴的忌日,他理应去祭拜一下。若是原本什么都不知道,去看看搭档也是很平静的事情,但在“为搭档复仇剧本”和“我祭拜我自己”的debuff叠加下——松江时雨顿时乐极生悲,他嚎道:“可这真的好羞耻啊啊啊啊!我打死也不能让别人看到啊!”系统:“那你得想办法让他们放你一个人走。”松江时雨想想这个就萎了,他抱着枕头翻来滚去琢磨了一天,最终安详躺平:“算了,到时候再考虑吧,大不了就当自己是个哑巴,送束花了事。”他真的做不到对着自己肺腑之言啊!系统还想再说,却见某个狗玩家把身体交给他,麻溜跑路:“我听见管家打我电话了!先撤咯~狗粮我不会少了你的份的!”系统:“……你才是狗吧!!”二十分钟后,系统被迫坐起来,感受到一块平板横在了他的面前,降谷零的声音温和亲切。“教官,你应该知道我们担心的是什么吧?问题会自动播放,语音录入即可。”系统:“……”“不用担心,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的。”系统:“!!!”系统:“狗宿主,狗宿主出事了啊!”啃大肘子啃得不亦乐乎的松江时雨随口道:“我又没问题,你自个儿看着填——多大事儿啊!”系统:“???你说的啊?我看着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