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去见他

方默本来以为杨琳取来的那份快递是刘小畅送他的圣诞礼物。毕竟以刘小畅在恋爱中的聪明才智，做出让恋人直接去快递代收点拿礼物的事一点也不稀奇。万万没想到，他蠢到根本没准备礼物。好在杨琳不怎么介意。也不知是因为刘小畅一贯以来的表现让他不抱期待，还是自己刚无理取闹了一通觉得理亏。方默假装在门口打电话，偷偷从门缝间里往里瞄。杨琳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垂着视线红着脸，小声且不停地说着些什么。刘小畅不开口，一直点头。他双手搂着杨琳的腰，听几句，就抬头在杨琳的嘴唇上亲一下。那画面让人很难分辨出到底是谁在向谁撒娇。刚才还闹得天翻地覆濒临分手，如今却已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刘小畅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表。他刚才大声说非常喜欢，但其实压根不认识这个牌子。方默认识，知道那是最近刚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小众品牌，算不上奢侈品但也不怎么便宜。他挺替刘小畅高兴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恋人愿意花心思给他挑选一款昂贵的礼物。方默觉得，杨琳一副防着自己的样子，还挺有趣。在相信了方默真的是1以后，他依旧放心不下，生怕方默对他可爱的男朋友心怀不轨。刘小畅说，自己没人爱。他不知道，杨琳担心他会被抢。哪怕杨琳默认方默已经有了许熙然，都觉得不安全。方默羡慕的太多了，已经累了。他自我安慰，这或许也说明杨琳也觉得他特别帅，充满竞争力。屋里小两口还在腻歪，单身狗孤零零站在寝室门口，百无聊赖。方默突然很想很想许熙然。今早，他的另一个舍友说得没错。半天不见，真的会死。许熙然坐在商场里发呆。他身边坐着好几位男同胞，大多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放空自己。等他们的另一半从试衣间里出来，他们还得努力捧场，其中个别需要买单。许熙然比他们更累。当与他同行的那位女士提着大堆的衣服走来，交给他的任务要更艰巨许多。“快，都去换上试试，”保养得十分良好外表依旧明艳动人的黄女士把那些衣服全堆在了许熙然身上，“看看合不合身。”已经在许多家店里受过苦的许熙然可怜巴巴求饶：“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你买了够多了，我能穿到明年了。”黄女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把那好几件外套一一放在旁边的空座椅上，来回审视了几遍后从里面拿了几件出来在许熙然身上比划。经过几轮淘汰，最后挑出了其中两件。“那就先买这些吧。”她说。导购领着她去结账，留在原地的许熙然被身旁那些人用奇怪的眼神注视。毕竟他俩单从外形，很难看出是一对母子。一个成熟美貌的女人带着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来商场疯狂刷卡，难免引人遐想。许熙然尴尬极了。等黄女士提着包装好的袋子走过来，他伸手接过后故意用周围都能听到的音量问了一句：“妈，我们晚上吃什么呀？”黄女士甜甜地挽住他的胳膊，答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么。”那些视线变得更古怪了。“其实没必要啊，我自己也能买，”许熙然边走边劝，“一下子那么多，我寝室柜子都放不下。”黄女士眼神含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点了点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许熙然一愣，慌忙摇头：“没有啊！你思维怎么那么跳跃？”黄女士闻言，叹了口气。许熙然大概知道她的想法。这位女士对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一些误解，总觉得他长得天下第一帅。之所以没对象，极有可能是因为实在不会打扮。她在三年前见识过许熙然某件胸口印着美少女头像的T恤以后无比惊慌，之后每年回来都要领着他买一堆男装。可惜她的心血大多白费了。许熙然还是喜欢穿自己买的那些较为简单轻便的衣服，也懒得把时间花在搭配上，两件外套就可以撑过整个季节。“那你倒是有点长进，”黄女士说，“今天这件外套挺好看的，我还在偷偷猜是不是你女朋友送的呢。”许熙然顿时脸上有些烧。他今天穿的这件外套，是方默强行跟他换的。方默的衣品一贯都好。许熙然以前没这个意识，从不注意旁人穿着，只知道方默看起来永远都是舒舒服服养眼又吸引人的。最近他时常穿方默给的这件外套，短短时间里被不同对象夸了许多次，才意识到差距。“怎么啦，”黄女士很敏感，“难道是别人送的？”“不算是，本来是我朋友的，”许熙然低下头，“他把我衣服弄坏了，所以赔给我。”“唉，也是，”黄女士再次叹气，“要是真的交了女朋友，圣诞节怎么能跟我一起过呢。”许熙然低着头，不吭声。晚饭时，除了他们母子，还来了一些亲眷。黄女士难得回来一次，总要聚聚。他们在餐厅定了个包间，满满围了一桌。许熙然其实同其中大多数人都感情淡薄。自从他父母离婚，母亲这边的亲戚同他便鲜有交集。上大学前因为并不同城，极少见面，所有联络也不过是每年过年时打个拜年电话。长辈们聊得热络。作为桌上唯一一个晚辈，他在承受了一堆诸如“几年级了”“有女朋友了吗”“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成绩如何”“还有多久毕业”的例行轰炸后，终于顺利被放置，能安静地玩一会儿手机。他点开与方默的对话框，又关闭。然后心想，怎么方默也不找他说说话，他是不是一点也不想他。这不应该。他最近每天都觉得方默应该是喜欢他的。比如，方默看向他时眼神总带笑，眼角弯弯向下垂，模样跟看向别人时不一样，特温柔。又比如，方默跟他说话时语气总是软软的，听起来跟与别人说话时不一样，特温柔。总之，方默对他特别温柔。开他玩笑时也温柔，嘲讽他时也温柔。安安静静不吭声时，温柔中的温柔。古时候有人疑人偷斧，而他不禁猜测，自己的这种症状是不是叫被爱妄想。一种自恋的直男病。在有意识地自我提醒不可以自作多情后，他再看方默，依旧觉得方默应该是喜欢他的。他有依据。方默愿意特地早起，就为了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这多特别。许熙然将心比心，若是立场兑换，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方默会让他愿意这么做。因为他是喜欢方默的。看，推理成立。他一边想，一边随手刷着朋友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全世界都在秀恩爱。邹瞬在十分钟前刚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正站在咖啡店的大门边，似乎正在往门上挂停止营业的标牌。邹瞬在下面写：停止营业，老板归我。再往下拉，是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但一直留存在他好友列表里的杨琳。杨琳发的照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餐桌上几个摆盘精美的餐点，两份餐具。因为加了滤镜，画面温馨可爱。继续往下拉，许熙然突然微微蹙起了眉头。前几天，他刚加了夏点点的微信好友。这姑娘的朋友圈好像有分组，他和方默能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方默对此的解释是，她当初不小心把他分到了同好那一栏里，后来发现方默真的变成了同好，于是将错就错了。许熙然作为一个普通同学，看不到那些坏坏的东西。而现在，她在普通同学分组里发了一张洋溢着甜蜜气氛的照片。照片上是两只交叠在一起十指紧紧相扣的手，稍小一些的那只在上面，稍大一些的那只在下面。两只手放在桌面上，看那桌子的颜色纹路，有点像是学校食堂的二楼雅座。明明只是普通的秀恩爱，可对于依旧心里有那么点小芥蒂的许熙然来说，却一不小心就多想了。照片上稍大一些的那只手，因为被压在下面，只能看到几根白皙纤长的手指。和方默的好像有那么点相似？照片的配词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我们。更让他在意的是，方默给这条朋友圈戳了一个心。许熙然忍不住了，给方默发去消息。“你现在在哪儿？”方默秒回。“刚从食堂出来，打算回寝室。”“一个人？”许熙然追问。方默给出的答案让他更为焦虑。“不是啊，和朋友一起。怎么啦？”许熙然的眉头立刻纠结在了一起。刚想再次追问，突然被人从身侧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你干嘛呀？”黄女士小声问他，“怎么好好吃个饭一脸苦大仇深的。”许熙然摇头：“没事。”黄女士不信，上下打量了他几遍，十分笃定地说道：“有心事了。”见许熙然移开视线并不吭声，她又问道：“和谁发消息？是女孩子吧？”许熙然慌忙否认：“才不是。”就在此时，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方默又发来了消息。“你的礼物到了，可惜你不在。”许熙然瞄了一眼屏幕。方才还觉得焦虑，此刻却不由得扬起了唇角。“还说不是女孩子，”黄女士有点兴奋，“你看看你这样子。”“我……”许熙然尴尬，“那个……”“是喜欢人家，还没表白？”黄女士问。就算并不是时常见面，自己的亲妈，终归还是懂他，瞒不住。许熙然没点头，也没吭声，低着头用手指挠了挠下巴。黄女士了然。“她今天有约了，没空？”她问。“没有吧，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寝室。”许熙然说。黄女士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去约人家啊？”她这说的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许熙然无奈：“我这不是来见你嘛。”“你是不是傻呀，”黄女士一脸哭笑不得，“难怪我儿子那么帅还一直都没女朋友！你提前告诉我说要去约会，我会那么不识趣吗？”“我……”“啊呀，啊呀，”黄女士愁了，“你不会跟人家说你没空是因为要去陪妈妈吧？应该没有吧？”“……”许熙然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不能说吗？”黄女士拍大腿：“怎么会那么傻，你爸怎么教的！”“啊？”许熙然全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黄女士直摇头：“没法跟你们男人解释，总之扣一百分。”现实世界中的女人一贯都是很难理解的，就算是自己的亲妈也不例外。好在方默不是女人，他从来通情达理。“他没有介意啊。”许熙然说。黄女士无言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悲痛，可能正在想着些“这居然是我亲儿子”之类的丧气内容。“真的，”许熙然认真又耐心地解释，“本来……他有点误会，知道了那些事以后担心我过得不开心，大概觉得我不怎么和你们待在一块儿，容易寂寞吧。我告诉他你会来陪我过生日，他很高兴的。”黄女士微微扬了一下眉毛。“真的，我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许熙然再次强调，“他没有介意。”黄女士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许熙然刚要再说两句，手机又振了。迟迟等不到回复，方默有小情绪了。“你很忙吗？不理我？”黄女士伸长了脖子，飞快地看了一眼，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哟，不错，”她说，“还挺有戏的。”许熙然立刻问：“这是很有戏的意思？”黄女士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笑着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你今天心思根本就不在。”许熙然有点不好意思。难得见一次面，自己却魂不守舍的，好像很不孝顺。“算了算了，”黄女士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现在还有车回你们学校吗？”许熙然有些惊讶，一时没应声。“还有的话就快去吧，”黄女士说，“真是的，下次早点告诉我嘛。”